姜玥一进去,就看见银杏与她挑来伺候江汀鹭的小丫鬟在编手绳,江汀鹭穿着她的衣裳,肩膀处略显宽松,正两手托腮,坐在圆几边看。
箩筐里放着五彩线和橙红缠丝玛瑙珠子。
小丫鬟灵巧的手指翻动,几根彩线扭在了一起,拧成一股有花纹的手绳。江汀鹭目不转睛地看了好一会儿,凑过去嘀嘀咕咕。
片刻后,她被推到凳子上坐,银杏与小丫鬟一左一右教她编法,她三两下就学会,抬眸见她回到,露出一个眉眼弯弯的笑:“阿姐你看。”
“好看。”
姜玥看了一眼那根彩绳的花纹,记得在江家的时候,江汀鹭快十岁出头不爱摆弄这些小玩意了,如今倒看什么都像是新鲜。
她坐到她身旁,也学着怎么编了一根,远远不如江汀鹭手上那根结实精巧,泄气地将手绳丢回了篮筐里放弃,“不编了,不好玩。”
江汀鹭无声笑笑,给手绳收结,撩起姜玥的手腕,给她认认真真地绑上漂亮精细的那根。
姜玥晃了晃上头的玛瑙珠子,“饿不饿?让银杏就在这里摆膳吧,不去前厅了。”
江汀鹭点点头:“都好。”
厨娘是姜玥特意请的江南厨子。
特意吩咐她做了许多江汀鹭喜欢的菜,姜玥留神观察着,江汀鹭胃口比晌午时候要好一些,精气神看起来也比她离府时更安定。
只没料到,半夜又做噩梦般喊了起来,嘴里颠来倒去,呜呜哭着在喊着谁的名字,两个字。
姜玥与她同睡一床,伸手在她脸颊上摸到一片湿润,起身点了床头小烛台去看。
江汀鹭一双眼红红的,看到亮光懵懵懂懂,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我又做噩梦了。”
“阿衡是谁?你一直喊他。”姜玥坐到她身边,“就是许一飞说,昨夜在芙清宫逃跑时,帮你搬东西的那个侍卫?”
江汀鹭一手抱膝坐起来,一手乱揪被褥上的绣花,“阿姐,我担心他,也担心偏殿的宫人,他们虽然看顾着我,有的人也待我好的。”
“我今日出府时打听过,没闹出人命,薛珩会再留意,有消息了,阿姐立刻告诉你。”
昨夜两人重聚,江汀鹭就大哭了一场宣泄。
姜玥不敢问江汀鹭在芙清宫的细枝末节,怕触碰到叫她伤心的回忆,但更怕她还有伤痛一直憋着,会酿成侵蚀身心的毒。
“你的这个阿衡,上次在净慈寺拍了我一掌,叫我半边身子麻得走不动路,还是府里大娘将我背进屋里的。”她状似抱怨地看江汀鹭。
江汀鹭瞪大了眼,忽而“噗嗤”一笑,“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他定是被逼无奈,他要是来了,我按着他给你赔罪。阿衡脾气很好的……”
“哪里好了,我每次见他都拉长了脸。”
“他是面冷心热的性子,跟阿兄一样……”提气阿兄,两人俱是一静,江汀鹭歪头,把脑袋轻轻枕在姜玥的手臂上,“还是说阿衡吧……”
床头烛台的一颗灯火圆融。
没烧多久,光亮就倏忽一晃,灭了下去。
姑娘并肩说话的声音没停,主要是江汀鹭在说,说到开心时笑,说到伤心处吸着鼻头哭,若细细去听,哽着声音哭的又不止一人。
天蒙蒙亮,两人倒头睡去。
江汀鹭睡得浅一些,她每逢睡着了总做梦,梦到逃出来了才是个梦,她还困在芙清宫里。
她在梦里跌了一跤,吓醒了睁开眼。
模糊的晨曦里,姜玥肿得老高的眼皮。阿姐这么爱漂亮,醒来少不了让丫鬟去凿块冰来敷。
但幸好,眼皮肿了,冰敷过就消。
噩梦做了,睁眼醒来就好。江汀鹭胸臆污浊散去,这一次终于陷入了无梦的安眠。
第57章 礼物
蔡东辰被调回皇都, 住回了原来的官邸。
官邸对他如今手握改税大权的高官厚禄而言,略显寒酸,但蔡东辰不在意,安心住下了。
这日门庭来了稀客。
门房小厮来通报时说:“姓沈, 是御史台来的大人, 寻老爷有事要说。”
随蔡东辰赴任的大儿子蔡倬正一听就气:“这不是弹劾父亲的那个御史吗?当初父亲被贬官,他还要父亲一再左迁, 如今父亲高升, 好啊,竟然还有脸来登门拜访。”
蔡倬正想让人吃闭门羹:“可是带了礼物来道歉?朝他脸上扔回去!”
门房小厮挠挠头:“是两手空空来的。”
蔡倬正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眉头一拧就要亲自去赶人。内堂里埋头写奏疏的蔡东辰嚷了句,“吵什么吵?没看你爹正忙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