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个妙人,白日里上赶着往他腿上坐,夜里又一副娇矜作态。
她心里怎么想的,凌安才不理会,兀自合了眼。
这榻容两个人本来是合适的,只不过凌安身形修长而挺拔,占了好大一块位置,扶澜只好用被褥将自己紧紧地裹起来,嗅着夹杂着的清浅的香味,渐渐地沉睡过去。
睡不着的是凌安。
他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不可遏制地想到了凡人母亲。
在他很小的时候,母亲在夜里为他轻唱歌谣,他合上眼假寐,不多久,母亲也睡去了,他便听见母亲均匀的呼吸声。
凌安侧过身,望见扶澜侧脸美好精致的轮廓,视线往下游走,见她脖子以下捂得严严实实。
他皱了皱眉,脑海中不可遏制地浮现出白日里她的模样。
第1章 各自归(二十六)
翌日醒过来的时候, 扶澜瞧见身侧已空,凌安早已离开了不知去往何处,便梳洗一番,回到自己的屋子练琵琶, 没让老鸨瞧出半点异样
扶澜很快按照凌安的话语, 在登台演奏琵琶时, 趁机观察着楼中来往的各个小厮和姑娘。
在楼中生活,到底比楼外客能够和他们接触的机会多的多, 扶澜又是个观察细致敏锐的, 不出半月功夫, 就在子夜时分找到了进入楼中机要之处的关键。
月色朦胧, 扶澜用凌安给的暗器将帝女桑下的女子膝盖刺穿。
这女子是楼中看守通灵钥匙之人,她在夜里的时候, 是没有影子的。
扶澜熬了几宿, 才在楼南面最角落的窗子发觉她的存在。也难怪凌安白日里来此处, 找不到楼中看守通灵钥匙的人了。
女子发出几声惨叫,来不及传到远处, 便被扶澜用帕子堵住了嘴。
扶澜一把揪起她的头发,拽得她不得不仰起扭曲的面容, 问道:“钥匙在哪?”
那女子怨毒地看着她, 扶澜便一脚踩在她膝盖的伤口处,她的神情愈发凄厉, 扶澜再三逼问, 最终逼得她指了个方向。
酒窖。
扶澜一手架起她的胳膊, 强行拖拽着她一同往酒窖行去, 女子流出的血在地上画出了斑驳的痕迹。
酒窖的大门紧闭,扶澜将女子推到前面, 女子用自己的血在同门上画了几道符咒,那大门上的锁竟然化为了一缕青烟消散在夜色之中。
不知为何,此时的月色淡了不少,乌云蔽月,帝女桑落在地上的影子也缓缓流动。
大门渐渐开启,内里景色皆笼罩在黑暗之中,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
扶澜往里走,刚迈出几步,忽觉有些不对,再回头看时,门外那女子口中含着帕子,却勉强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她笑过之后,大门轰地一声关闭,而扶澜身后的空间亮起森然冷白的火焰,酒窖霎时光亮一片。
扶澜心道一声不好,只见所有的酒坛都燃烧了起来!
而那火焰竟然缓缓形成了一个个人形,如魑魅魍魉,张牙舞爪地朝着扶澜移动。
扶澜身上还带着凌安给的暗器,这暗器从她袖中飞射出的时候,穿过了白色火焰,并未对它们有任何影响。
火光阵阵,扶澜脚下的影子摇曳不定,像极了她此刻的生机。
……
凌安站在紫薇皇城高高的城墙之上往远处眺望,视线落在风清楼上,几瞬之后挪开眼。
底下慌慌忙忙跑上来一个士兵,禀告道:“大人,您埋伏在风清楼的探子传来消息,扶澜姑娘今夜没有回屋。”
皎洁的月光照在凌安的面上,半边如瓷如玉,半边笼罩在阴影之中,长长的眼睫垂下弧形的阴影,眼眸冷而平淡,“她回不回屋,与我何干?”
“是。”士兵退了下去。
自他走后半刻功夫,凌安始终站在城墙上,夜风习习,吹得他湖蓝色的衣袍如卷云翻滚,整个人似上好的寒玉般,凤眸偶尔转动,从清风楼移开,又落回去。
最终下了城墙,要人备马,在夜色下打马疾驰奔着清风楼而去。
到了楼前,他发了一束信弹,银色的烟火在高空中绽开。
却并没有人接应凌安。
他埋伏在此处的人马都死了。
半个时辰前还在通报,现下就已经死了,可见这紫薇垣今夜是要考验他。
凌安眼神渐寒,提了剑便往楼中杀去。
等到凌安将楼中杀了个遍,眼眸深处亮起杀神之子特有的杀人后兴奋的猩红光芒。
整个楼被血腥和死亡笼罩。
白墙上的暗红划出了纵横的痕迹,尸体横七竖八睁着眼。浓厚的脂粉味再也闻不到,琵琶古筝被砸得断裂弦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