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澜喜欢为院子里的花儿系上护花铃,她喜欢那些清脆的叮当声,因此,她养的小羊驼脖子上都会系铃铛。
算起来,草原上的这些,都宛如昨日之梦了,让人觉得恍惚。
她有些想爹爹了。
这日夜里,扶澜梦见了爹爹,她年岁尚小,爹爹将她举起来放在肩膀上,她揽着爹爹的脖子,她喜欢爹爹宽阔的肩膀,这让她很有安全感,他们坐在马上,爹爹带着她奔驰。
她问过爹爹,母亲去了哪里?
爹爹说,母亲短暂地离开了,她去了一个谁都看不到的远方,她会在远方为扶澜小公主祈福。
扶澜天真的时候,盼着母亲回来,等到后来慢慢懂事,才知晓,原来母亲生下她之后就死去了。
爹爹是她唯一的依靠。
有一次爹爹喝醉了,让她不留神抿了一口草原上的烈酒,搀着马奶的味道,扶澜猛呛,呛得眼泪都流出来,草原上的领主吓坏了,手足无措,醉劲儿之下将所有的医官全部召进来。
扶澜却哭得更厉害,问了半天才知,原来是被这一大群乌泱泱的人给吓得。
等到扶澜再大一些,苍狼王也更加繁忙,不像从前那样和扶澜亲近了,而扶澜,也萌生出了自己出去游玩的心思
明决峡谷就是她第一次出去游玩。她遇见了她此生除了爹爹之外,最重要的男人。
她在明决峡谷上方游荡,如一只孤魂野鬼,如天边的云,从高空俯瞰着这千山万壑,忽然她瞥见了一抹火光,一个黑乎乎的人影浴火挣扎,扶澜缓缓飘下,在半路中陡然坠下!
是爹爹!
苍狼王浑身都是血,那血在地上变得焦黑,带着烧焦血腥的气味窜入扶澜的鼻腔,火焰之中,只能依稀看清苍狼王面容的轮廓,那一双浑浊的眼,此刻是难得的雪亮,他悲哀又惋惜地看着扶澜……
脚下一蹬,扶澜猛地清醒过来。
捂着自己的心口,紧紧攥着被褥,冷汗从额角滚落,大口喘气。
洛停云也在地上铺的榻上醒过来,为她倒了杯茶水,问:“怎么了?做噩梦了?”
扶澜大口大口饮完了水,捏着洛停云的手,惶惶道:“我梦见爹爹了,我梦见他在一片火光之中死去了……爹爹会不会有事?”
洛停云心里咯噔一下,他宽慰道:“你放心,苍狼王怎会有事?定是你想得太多了,梦,都是相反的,苍狼王应当过得很好罢。”
扶澜讷讷道:“但愿如此。”
洛停云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拍着她单薄的背,为她顺气,手指插.入乌黑如绸缎的发丝,贪恋地享受着她的温软。
扶澜道:“我只有爹爹了,我自小没有母亲,我的姐姐初柳成了轩琅皇子的妃,和我最要好的婢女,也在明决峡中因我而死……”
“你还有我。”洛停云柔声道,一边说着,喉间却有些哽咽,他做的事情就如一根刺横在喉间,“扶澜,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陪着你,我愿意为了你而死。”
纤细的手指竖在他唇边,她嗔怪道:“你说什么胡话,你要好好活着,我们都要好好活着啊。”
洛停云吻上她眼角,将泪吮吸去了,扶澜眼睫一颤,而后洛停云又顺着她的眼角吻上她的脸颊、脖颈,如丝萦绕,指尖放在衣裳的系带上时,扶澜推开他。
“你还是不想?”洛停云垂下眼睫,带了几分失落。
扶澜点头,“我的日子快要到了。”
洛停云抿了抿唇道:“你与我行事,便总有诸多推拒的缘由,和凌安就不是这样。”
扶澜恼道:“你怎知我没有推拒过凌安?为何要这般说我?”
洛停云冷笑一声:“那日我在屏风后,都听得真真切切。”
扶澜的面上登时烧红,她泫然欲泣,“我不愿意的,我也不知道为何,我明明是不愿和凌安在一起的……”
“因为他手段高明?”洛停云说着,一手探入被褥之下,扶澜惊呼一声,立刻缩在角落,哭喝道,“你不要过来!”
瞧着扶澜这防备、如临大敌的模样,洛停云心脏缩紧,哑声道:“好,我不碰你,你不要这样看着我。”
洛停云下榻后并没有躺回去,走了出去。
扶澜良久方渐渐平静,睡了过去。
梦魇重重。
她这次梦见了重重宫阙,宫阙里那个男人腰身紧窄有力,肩膀宽阔,汗珠沿着下巴完美的弧度滚落,滴在她锁骨上,灼烫得她缩了缩,而她在混沌之间,瞧见自己的肌肤,已然从莹白变成了粉色。
身边漂浮着大大小小的花瓣,随着如小丘时不时隆起的水波起起伏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