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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
扶澜诧异于自己会梦见凌安,只是安慰自己,毕竟在东宫生活了这般久,人非草木,偶有回忆也在情理之中。
时间已经过了半月,轩琅的城楼依旧未开,洛停云对她道:“在这里住的有些久,我看你近日心神不宁,我们换个地方罢。”
扶澜自然是同意的,只是跟着洛停云,却愈发地思念起草原来。
时日渐渐流转,洛停云也带扶澜游山玩水过,几个月过去,扶澜愈发思念草原的一花一木,思念爹爹,她一个人坐在洛停云租的宅子里的时候,望着荒凉的庭院,忽然想,就算戈吐勒不再接受她,其实也没什么的,只要让她回到八面风吹,无边无际的自由的草原就好了。
扶澜想起初柳说过的话:“你要自由,就要足够的坚定和勇气,你要承受这背后带来的代价。”
经过这进宫又出宫,她总算是明白了,便对洛停云道:“停云哥哥,我想好了,我不怕流言蜚语,我要为我自己做下的事情负责,我要回到戈吐勒,我要见到爹爹。”
洛停云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苍白,扶澜狐疑:“怎么了?”
洛停云道:“无事,既然你想,我准备准备,就想办法带你回戈吐勒。”
扶澜不知道的是,在她从通往戈吐勒的城门之下离开的那日,轩琅派五万大兵浩浩荡荡地出了城门迎战天狼使者,而为首的,正是强行服用烈药压制毒素亲自率兵的轩琅太子凌安。
是为轩琅,也是因为天狼使杀了他爱的人的父亲。
这烈药太猛,带来的副作用便是让凌安失去了发声的能力。
他哑了。
不过这对率兵没有什么影响,这些士兵都是精锐,黑甲军也在其中,曾经训练过用手语沟通。
所有人都很敬佩太子殿下。他的身上,有一种近乎疯狂的烈焰在燃烧,一个能狠下心药哑自己的人,一个肯为了生民毅然出征的人,让人敬且畏。
这场仗打了数月方打完。
胜利在凌安,他再最后关头,只身入黎朔的营帐,杀红了眼,以肉身之躯扛下了他的术法,最后斩下黎朔的头颅。
黎朔要用死人尸体造就邪术,因此,在草原的地皮之下凿了巨大的隔层,隔层之中全是数月前死去的戈吐勒人的尸体。
已经发烂发臭,生出了肮脏的蛆。
尊贵的太子却毫不嫌弃,在其中徒手一具一具地翻找,翻得手上伤口感染生出脓疮,流出黑血,而每翻过一具,心里便多了几分喜悦。
他祈祷,可千万别翻到扶澜啊。
第1章 沧海冷(十九)—(二十)
洛停云带着扶安回戈吐勒经过城楼的时候, 城楼的戒备森严,好在洛停云前段时日经商,买通了些这里的人脉,两个人跌跌撞撞地倒也成功离开了轩琅。
扶澜问:“听云哥哥, 为何你的脸色如此苍白, 可是身子不舒服?”
洛停云哪里敢说是因为心有不安, 柔声笑道:“没有的,只是有些累了, 你不要多想, 我们一起去见苍狼王。”
扶澜站在连天的草原之中,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挺起胸脯,像一只猫儿惬意地眯起眼。
她终于回到戈吐勒了!
扶澜在草原上奔跑, 享受着风吹过脸颊的温柔, 脚下踩着深草的沙沙声, 洛停云担心她摔了,紧随其后。
扶澜累了, 额头上的汗珠在日光下的发出晶莹的光,撑着膝盖喘气, 她眺望着远处, 轻松愉悦的神情忽而一滞。
浑圆的日头之下,有一从黑色的人影, 在晴空碧草之间尤其显眼。
洛停云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 陡然透不过气, 他将扶澜拉到旁边一棵树下, 阴影如游鱼在二人身上游动。
“那是黑甲军。”洛停云道,“独属于轩琅太子的黑甲军。”
扶澜诧异道:“为何黑甲军会出现在戈吐勒, 难道是凌安又要抓我?可他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洛停云眉头紧锁,静默了下去,垂眼望着地上的青草,有一小只棕色的草虫将这根青草压弯了去,“扶澜,有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抱歉。”
扶澜看着他这模样,心里陡然升起股不详的预感,他欲言又止,她催促,“什么事情?你快说呀!”
洛停云吞吐了片刻,抬起眼道,“你的父亲,苍狼王,已经死了。”
扶澜瞳孔骤然缩紧,她笑道:“停云哥哥,别开这种玩笑。”
“我没开玩笑。”洛停云紧紧看着她,“苍狼王在几个月前就死了,那时,轩琅大军压境,我带着你从城楼离开,也是为了保护你不受到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