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澜平静道:“我的心思,你还不懂吗?”
凌安面色苍白得可怕,嘴唇却又发乌,道:“……你走罢。我会想办法。”
自己这幅身体,和她在一起,也是拖累她。
可他到底是不甘,在她离去之后,泪水又一次淌了下来,这次泪中带血,半边脸都染着红,状如鬼魅。
……
凌安真的想办法放扶澜走了。
她走的时候,也很体面,车辇装点得华贵雍容,车后头跟着一路士兵,走的是宽阔大道。
李雅儿骂她没良心,她也毫不在意,只是走的时候,透过卷帘拉起的缝,望着那重重朱砂和黄金交杂的宫阙,并无多少欢喜,反而是一种空洞。
这将近一年的时间,到头来,就像是一场梦。
车辇朝着戈吐勒的方向行进。
行至荒郊,稍作歇息的时候,忽然有一阵香风卷过,士兵们都有些乏了,领头的问过扶澜的意思,便要大家休憩片刻,只留下几个兵守着,然而不多久,那几个兵也困了,竟然站着睡了过去。
一只修长的手拉开马车的卷帘,洛停云对闭目养神的扶澜道:“我来带你走了。”
扶澜醒过来,再看洛停云的时候,不像从前那般欢喜,到底是生了几分隔阂。
扶澜问:“你为何不在戈吐勒接我走?”
洛停云道:“你和凌安的婚事废了,看似和平,可戈吐勒对你已经不似从前那般爱戴,甚至有公然砸你雕像的百姓,苍狼王对你也很失望,虽然面上不会薄了你,但底下臣民的呼声,他不得不听。你日后的处境,或许会和先前的初柳公主相似。”
扶澜低头:“我早该想到如此。”
“戈吐勒回不去也没关系,我们远走高飞,天涯海角,只要我们在一起,便不惧世间任何困苦。”洛停云眼神坚定。
扶澜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我不可能不回戈吐勒,爹爹在那里,我每年兰草节都要同他一起过。”
马车里依旧用了傀儡,凌安认得出来,士兵可未必。
凌安答应放过她,两人赶路的脚程便轻松、放慢了许多。
夜里,两人住一间客栈厢房,洛停云掐住她的腰时,她有些抵触,缩了缩身子,道:“停云哥哥,我现在不想。”
洛停云只好睡在地上。
日日皆是如此。
十日之后,终于来到戈吐勒和轩琅交界的城楼之下,然而城门紧闭,在青灰的天空下似一巨大的怪物持戈而立,也许很快就要有不详之事发生了。
洛停云先将赶路赶得有些疲惫的扶澜安顿在一间客栈里,对她道:“你且休息,我去前面探探路。“
这一探可不得了,探出来一个让洛停云心慌不已的消息。
第1章 沧海冷(十八)
戈吐勒内部分崩离析, 苍狼王被数王围攻,以天狼使者为首。
但堂堂苍狼王怎么可能如此容易就被掀了台?
洛停云想起先前黎朔要他做的事,额角渗出些冷汗来,恐怕那些信件和苍狼王过去做的要事相关, 也写着他手底下倚重的心腹的软肋, 还有黎朔托他转交的木盒子, 里头哪里是他所说的银票,而应当是兵符!
苍狼王被包围, 负隅顽抗, 却终究抵不过天狼使者黎朔的神道, 惨死。
黎朔自己也想不到, 他半个分.身死去之后,另一半分.身却变得更强了, 作为天狼使者的这个, 号召了三个草原王攻打苍狼王, 之后夺了草原的兵权,要朝着戈吐勒发兵。
难怪城门紧闭。
洛停云当即用传音符找到黎朔, 他质问:“你不是答应我帮助我娶公主吗?为何背信弃义杀死苍狼王!”
黎朔只是笑:“我何时背信弃义?杀了苍狼王,你不是更容易行事么?没有地位阻拦, 你要娶他的女儿不是更易?”
洛停云阵阵心悸, 他声音凉如寒冰,“可扶澜会伤心, 我不愿让她伤心。”
“你口口声声说着不愿让她伤心, 怎么将她往外推的时候, 又是另一种姿态?洛停云, 你分明有办法为你自己遮掩。”
说完,传音符便黯淡了下去。
洛停云仰头望天, 眼底划过抹沧桑之色。
回到厢房,找到扶澜,他道:“近日轩琅发现有外来潜入的细作,故而城门出入查得严了些,无妨,我们多歇息段时日再走。”
扶澜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住在这客栈倒也自在。
每日洛停云都会从外面捎来不重样的吃食,自然比不上东宫的精细,但是也算是酒楼里的上品,扶澜不挑剔,坐在窗边,望着那窗外的杨树,想起来了戈吐勒的草原,草原上的杨树比这杨树高大葱茏许多,风吹过来的时候,如同一片绿海涌动,带来草木的芳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