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何这般恨我?”
若要这样问,扶澜自己也不晓得,她就是难以接受凌安,哪怕自己的身体再迎合他,她的心,始终有道坎过不去。
“讨厌一个人,和爱一个人一样,不需要理由。”
扶澜继续道:“这段时间,我对你委与虚蛇,只是为了让你放松戒备之心,现在,我累了,我想走,你不要拦着我。”
凌安撑在她腰边的手将锦被攥得死紧,指节发白,手背上都暴起了蜿蜒的青筋,绣线脱落,他扔下句“不可能”之后,便起身离去。
片刻后,殿中进来了一群婢女,都是来伺候扶澜,也是来看着扶澜的。
扶澜咬着牙,忍下心中的苦楚。
……
望春殿婢女们看守很严格。
就算扶澜对她们说,想要出去瞧一瞧海棠花,她们也会紧张不已地跟在她后面,生怕她寻空子溜了,自己就要被太子斩首。
每日在望春殿之中,扶澜百无聊赖地打发时间,偶尔随手画一画,累了就趴在床榻上看话本子人,再不然就是要婢女找皮革来,她缝制皮铃铛玩。
有点眼力见的宫人挪来一盆小草,要扶澜养起来,说这是戈吐勒的草种,若是养的好,可以生出一片小草皮来,扶澜信了,每日为它浇水,放在床边养着。
凌安很久没有来了。
不知是处理政务太过繁忙,还是因为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有其他皇子觊觎他的储君之位,将这是参了不少次,凌安在宫中处境并不如从前。
这无法在扶澜心里掀起半分涟漪。
偶尔初柳会来看一看她。
初柳道:“太子待你其实不错,你若是愿意将就,他是个好归宿。这天底下有多少女子做梦都想进入东宫做妾。”
但扶澜不愿意,她只是望着那盆小草,摇摇头。
初柳:“我问你,若是当年救你的人,不是洛停云呢?”
扶澜笑:“怎么可能,阿姐你若要安慰我,也不必用这种法子,这四年,我一直记得那个救我的人,他就是停云哥哥。”
初柳心里有个猜测,但她也无法确定,见扶澜笃定,只当自己多心了,便无奈叹了口气,“你自己的人生,自己决定吧。我为了更好的活着,已经做出了我生平最大胆的事情,我的枕边人是谁,并无所谓,我不后悔。”
初柳走了,扶澜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只觉得有说不出复杂滋味,她在初春萧疏的枝叶之中,显得分外单薄。
再过一段时间,扶澜出了望春殿。
婢女们跪在地上求她,常承的妻子李雅儿也来求她,求她去看一看太子吧。
太子病危,昏迷不醒,梦中呢喃的,只有她的名字。
凌安在病得迷迷糊糊之时,下了命令,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许将太子妃唤来守着他,可太子妃就是太子的药,没有她,他哪能活?
扶澜去了,远远的瞧见床榻上的人,只觉他身形消瘦了不少,再坐在他身边的时候,望见他眼下的鸦青,下巴上细小的胡茬,憔悴的脸颊,有些诧异。
他的额头上敷了块冰帕子。
婢女递过来一盆水,而后悄悄退了出去。
扶澜将帕子取下来,放进水中拧了拧,再重新敷上他的额头。
冰凉的刺激让他眼睫一颤,缓缓睁开了眼,睁眼的一瞬,他有些茫然,以为自己又做梦了,指尖触到她的手,才知原来这不是梦。
他喉结上下滚了滚,开口唤:“……阿澜……阿澜……”
梦中的时候,凌安看见了另外一个自己,和另外一个扶澜。
梦里的他,杀过扶澜,然后又上天入地地寻找她,可她却已经忘记了他,好不容易她恢复记忆,她对他的感情却又淡了。
他痛得撕心裂肺。
那些痛,即便当他醒过来,也还是感到心悸。
所以她此生对他毫无感情,也是因为他曾经做错了事吗……
“阿澜。”他再唤她这个名字。
扶澜只是淡道:“你醒过来了就好,我去唤太医。”
他的手攥住将要离开的她的手,“……不,你不要走。”
扶澜道:“你现在病重,我不与你商量和离的事,但日后,我们终归不会长久,该分别的时候,总会分别。谢谢你,凌安,这一段露水。”
榻上的人忽然胸腔堵塞,他如一尾垂死挣扎的鱼弹动两下,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有几滴溅在水盆中,如花朵绽开。
扶澜看着他,并未心生多少心疼,拿起帕子为他拭嘴角的血,“轩琅太子,还是体面些罢。”
凌安在她擦过唇边的指尖咬了一下,她微微刺痛,他道:“你就这么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