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有何用?”
“刀、剑、弓为器,琵琶亦可。阿澜可知,乐亦能杀人。你善水之术法,倘若将水和乐相结合呢?”
扶澜抬起头。
凌安淡笑:“不必急,来日方长,澜卿想学什么,我都可以教你。”
沧海冷(三)
扶澜低下头:“可是这样,我就没偿还神君的恩情了。”
他本以为她恢复了记忆,会和前阵子没恢复记忆的时候,待他有些不一样的,可现下看来,她委实待他不同了——更平淡了。
原来看着爱的人如此平淡对待自己,是这般无力、痛苦。乃至于他宁可她恨他。
她从前,是不是也是这般疼的?
凌安闭了闭眼,道:“扶澜你听着,从现在起、从先前起,我给过你的所有东西,你都不需要偿还,这些,本来都是你的。”
“包括我,也属于你。”
扶澜望进他恍若寒潭的眼,眼睫忽然一颤,她闪避开视线,“可我不想事事都靠着你。”这样只会越来越纠缠不清。
“你若不想依靠我,可以,可你首先需得有依靠自己的能力。”凌安将她抱起来,扶澜下意识攥住他的衣领保持平衡,尽管凌安不可能让她摔下去。
若有若无的清浅梅香萦绕在扶澜的鼻畔,他嗓音清冷,“本星神并不介意你当我大火宫里的明珠,相反,我求之不得。可阿澜知道,若无沙石磨砺,何来明珠之光润,我的阿澜,要做世上最明亮、最圆润、最光滑的、举世无双的珍珠。”
扶澜鼻子忽而有些酸,“你为何跟我说这些?”
凌安轻笑:“因为你是个坚强、勇敢、温柔的姑娘,你仙途坦荡,不该只是春望山副峰无人问津的小医修。”
“阿澜,你是爱自由的,但你可知,自由并非人人可得。唯有足够强大,方可自由。”
“我希望我的阿澜变强,有得到自由的能力,也包括——杀我,从我手中逃离。”
扶澜倚靠在他的胸膛,他的心跳有力,他的肩膀宽阔,他的话语像一根刺,挑开她身边萦绕的所有的云雾,将她毫无保留地袒露出来。
她眼角逐渐湿润,别过头,让风将其吹干。
从前在苍山,纪宁儿管教严厉,自是为她好,却不知,扶澜向往的,是自由、恣意的生活。
而扶澜的母亲,想必也是希望她快乐自在的,否则怎会拼着一身灵力,带着骨肉出了沧澜海?
凌安瞧得明白。
分明是夜里,神山顶部却笼罩着明亮的金光,金光从云霞中射落下来,照在神山山巅的巨大的白色莲花上,泛出如雪莹亮的光。
凌安飞过去,金光渐渐散去,白色莲花可清晰见经络纹理,重重花瓣间,内里花心处,是一方清澈如空的池水。
莲花的一片花瓣往外翻,缓缓垂落,成一道通向天池的阶梯,凌安走上去,身后自动离起道结界,结界上面有心月狐的徽印。
凌安将扶澜放在池边的花瓣台阶上。
扶澜道:“谢谢你,凌安。”
他下意识忽略了这句话,颔首后竟就在池边站着不走。
扶澜不自在:“神君,我要解衣方可入池,你且回避……”
凌安视线落在她坠入天池的半边鱼尾,似海藻柔柔漂浮,他道:“你解衣之后,却无新衣更换,我走了,你光着身子出来么?”
他加了一句,“也不是不可。”
神情坦然,眸色玩味,嗓音依旧如玉,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寻常之事。
扶澜恼羞,甩起尾巴,大滴水珠溅在凌安衣摆,“凌安!你这是非礼!你虽然对我有恩,但这不是你非礼我的理由!”
“非礼?”他忽然动了,迈步过去的时候,扶澜缩了缩身子,不留心跌入池水中,水面荡开圈圈涟漪。
鲛人在水中如鱼,凌安并不担心,在池边半蹲下来。
水面漂浮起一团藻荇般的发,随着扶澜浮出水面,墨发黏成绺贴在脸颊边,往下淌水,她睁开眼,如清水芙蓉,冰蓝的瞳孔倒映着凌安的影子。
衣裳湿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美好玲珑的曲线。
凌安眯起眼。
扶澜怒道:“凌安!”
哪知这人在她面前脱了靴和外衣,身披层里衣,竟就走入了池中,衣裳黏在身上,领口袒露出冷白紧实的肌肉。
他过来一步,她就退一步,鱼尾巴贴在了天池白玉壁,又觉得白浪费了这条尾巴,便摆出去,拦在凌安面前。
她脸通红,“你不要过来!”
凌安伸手捏了捏鱼尾巴的紫色的尖,扶澜的身子又如针扎似的一颤,她的尾巴下意识缩回去,凌安趁这功夫已到她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