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缨也来到了榻边,开口对萧景棠叫了一声爹。
那一刻,萧景棠本就抱着绝望的心,瞬间燃起了点点火星,最后变成了一簇温暖的火苗。
李院判说,萧景棠的旧伤虽然回天乏术,但不至于毫无奇迹。
奇迹这两个字,江缨经历过,不仅是她,还有贺重锦,他们都是死过一次的人,如今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爹,你一定要平安。”贺重锦露出了笑,虽然那笑容还捎带着一丝苦涩,“以后,重锦亲自为你做红豆糕,还要在母亲的坟前放上,每一年都会去,我们一家团聚。”
做阿丑之前,贺重锦从不在乎‘家’这个字眼。
斯人已逝,该发生的,该痛苦的,都已经无力回天,无可改变了。
可在江家的那段日子里,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胜过于所有的位高权重。
所以,他不愿意做舞阳侯,只愿意做萧景棠与贺涟漪的儿子。
“重锦。”萧景棠握住贺重锦的手,他好像更加苍老了,像一根无助的草,“父亲答应你,离开汴阳城,放弃......舞阳侯之位。”
所有的执念顷然化解。
在眼眸中打转的泪珠终究还是落了下来,滴在了金丝被褥上。
贺重锦极少哭过,第一次是贺涟漪死时哭,第二次是因为江缨而哭,这一次又为舞阳侯哭。
能够让他落泪的,只有亲人与爱人了。
“我知你想做什么。”萧景棠道,“贺尚书这些年待你如何,我都知道,我一朝帮他坐上尚书之位,也能让他回到从前,只是这件事,我已经做不了了,便交给你了。”
他看向采莲,采莲领命,将一个上了锁的匣子以及钥匙。
“这些年,我一直命人盯着贺正尧的一举一动。”萧景棠缓慢地说着,“也是时候,让他下台了。”
在李院判的救治,以及萧景棠那强大的意志力,终于一只脚离开了鬼门关。
病情抑制住了,江缨松了一口气,不过只是一时的,以后仍旧是生死未卜,看不见未来。
看望舞阳侯过后,贺重锦与江缨再次准备从后门离开,谁成想他们刚要走,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令二人不由得顿住脚步。
“贺重锦,既然来了,为何不见见我这个弟弟呢。”
弟弟......萧涣?
萧涣仍旧是一身华服,奢靡不简,他被削去了世子之位后,本该是愈发消极的,却像如此这般容光焕发。
殷姑姑警觉地抽出锃亮的铁花镖,将江缨与贺重锦挡在身后。
“鬼手殷姑,我们也许久不见了。”萧涣笑。
“茶已经热好了。”萧涣道,“请吧,放心,今日我与你不过是谈心罢了,顺便解一解多年来的误会。”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重锦。”江缨没看萧涣一眼,望向贺重锦道,“我们回去吧,近些日子以来大家都乏了。”
贺重锦是想留下的,毕竟他也想知道自己这个弟弟究竟想要说什么,但想到江缨难免会担心,便没有理会萧涣,只是留了一句:“那日我在信上所说,仍旧作数。”
萧涣冷冷一笑:“那信,早就被我烧了。”
“至少你看过,并且畏惧过,不是吗?”贺重锦有条不紊地说,“我只想带父亲走。”
“走?父亲?”萧涣捂着脸狂笑道,“真不巧啊,我偏就是想让你们两个亲眼目睹我登上舞阳侯之位的每一天。”
江缨咬牙,实在忍不住对萧涣说:“你真是个疯子。”
“我的确是疯子。”萧涣道,“这汴阳城无人不知我是个疯子,我是被贺重锦逼疯的。”
见萧涣的神情愈发的扭曲,江缨攥紧拳头,上前一步丝毫不畏惧地替贺重锦理论:“人自当该知足的,你生来就在舞阳侯府锦衣玉食,可是贺重锦却在流放的路上,你说你被他逼疯,我看是你逼疯了我们所有人吧。”
“就凭他的娘贺涟漪。”萧涣字字句句道,“我就注定会与他一生一死。”
下一刻,锃亮的铁花镖飞了出去,朝着萧涣迎面而来,萧涣倒退一步,又见一道剑光闪过,将那铁花镖击飞在地上。
吴安收回剑,重新站至萧涣的身旁,目光凌厉地盯着殷姑姑,防止她下一步再次出手。
“鬼手殷姑,怎么说我也是萧景棠的儿子,你竟然对我动手想要杀我?”
殷姑姑倒是泰然自若,没有被萧涣的一言一语所动:“萧涣,我听从的是侯爷的命令,是侯爷命我保护贺公子的命,身为死士,我自当拼尽全力护卫主子,直到你放弃为止。”
话音刚落,另一道剑锋从萧涣的身后刺去。
吴安道:“世子小心!”
随后,得到提醒的萧涣身子一偏,采莲的剑只刺伤了萧涣的胳膊,吴安再次拔剑,与采莲战了几个回合,二人打成了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