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凝霜终于笑出了声。
这老太太,根本就没喝醉吧?
*——*——*
严府东厢房内,虞凝霜正和谷晓星商量给田忍冬支摊子的事宜。
“水、柴之类重物都和冷饮铺通用,几幅碗筷也好置办。先不买太多,我看二十个汤碗就行……”
虞凝霜将各项待办列在纸上,认真地圈圈画画。
“唯一需要费点心思的,就是要去定一辆方便烹饪的架炉车,再添上两套桌椅。”
而这些事情,虞凝霜处置起来也轻车熟路。
修葺冷饮铺的过程中,虞凝霜结识了不少厚道的工匠,与他们合作愉快。
就连谷晓星都跟着锻炼了出来,越来越能干、越来越敢干,这便自告奋勇明日由她去陈木匠处问问价格,看看打样。
虞凝霜自然欣慰应下,想着这孩子以后真能成为她独当一面的臂膀。
“陈木匠人不错,他那个姓卢的小徒弟做工却爱偷工减料。你注意着些,莫让陈木匠把这活儿交给他。”
如此这般,虞凝霜正和谷晓星细细叮嘱,门外却有脚步渐近。
听得那熟悉的节奏,虞凝霜便陡然收起了温软的笑脸。
几秒过后,穿着绿色官服的严铄踏过门槛,如同日影移动,将一树浓荫散到这屋中来。
虞凝霜只吩咐谷晓星下去休息,并未看严铄。
自打上一回因田忍冬吵架,虞凝霜已经好几日没再和严铄说话了。
之前,她对待严铄的态度其实很洒脱——他在也好,不在也罢,总之对她而言无所谓,主打一种一视同仁的全然无视。
可自打吵了那一架,虞凝霜现在是真不想见到他,也不想再和他说一句话了。
没想到,是严铄先与她搭话。
“我下值时路过一个小摊子,摊主是一对来自平江府的老夫妻。”
虞凝霜余光瞥见他行至桌边,不知在做什么,有木器瓷器碰撞的轻微声响起。
严铄的声音很轻,语气也犹疑。加之那些磕磕簌簌的细响,虞凝霜不正视他都听不太清。
她板着脸,到底架不住好奇地朝他看去。
就见严铄正将一个食盒仔细摆正,从中拿出一个粗瓷碗来。
触及到虞凝霜的视线,他抿抿唇,将那碗朝她推了推。
“老夫妻卖的正是这鸡头米甜水。江南风味,在汴京不常见。我也是第一次见此物。”
鸡头米!
虞凝霜惊喜不已,忙将那碗拽到眼前。
果然,清澈的糖水中沉着大半碗雪白的圆米。
虞凝霜一看便知这鸡头米品质极好,每一颗都十成十的饱满硕大,珠圆玉润。
往夸张了说,几乎要比得上莲子大小了!
就鸡头米来说,这可实在难得。
虞凝霜近几日繁忙,都没时间去闲逛,没想到这时令美馔已然悄悄上市。
更没想到,严铄会买了一碗回来。
“给我的?”
虞凝霜脱口而出,眼中是浓浓的不可置信。
严铄只点点头。
“听小豆说……你为了冷饮铺,常在各个摊贩小店探寻各种饮子甜水。这家鸡头米是老夫妇亲手剥的,现剥现煮,还算新鲜干净。我见他们生意红火,始终有客排队等候,想来味道应该也不错,便买来予你尝尝。”
严铄越解释,虞凝霜倒是越懵。
这人今日好生奇怪,她想。
不仅一改往日那恨不得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说话方式,说出了这么一大段话来,甚至还给她买了吃食……
想到这儿,虞凝霜还努力想象了一下——严铄在街边小摊排队合该是个什么模样。
然而想象失败,她实在想不出来。
虞凝霜只能偷偷挑起眼角,瞄了严铄一眼。
对方那疏冷的神色,倒是与平日别无二致。他敛目而立,长袖静垂,目光自上而下沉沉压来,倒也没在看虞凝霜,只是看着那碗糖水。
至于那碗糖水,正被得了肯定答案便迫不及待出手的虞凝霜以勺搅动,晃动出潋滟的细波。
许是虞凝霜看错了,竟恍惚觉得严铄虽仍面无表情,眼中却被这甜水映入了涟漪。
不过很快,虞凝霜就顾不得严铄了,实在是因为眼前这一碗鸡头米甜水,也太诱人了!
鸡头米便是芡实,因其果实是个形似鸡头的圆球形而得名。
提起芡实,常人脑海中浮起的印象总是一个个灰红色、硬楞楞的小圆豆,似乎和那些晒干的黄豆、红豆没什么两样,撒到盆里都是噼里啪啦的脆响。
可实际上,新鲜的鸡头米和干燥的鸡头米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