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努力去挣脱。没能成。他反而握得更紧了。
黑暗里,他的声音虽轻,却带着安抚人心的沉稳和镇定:“你莫紧张,万事有我。”想想又道:“此间事本也不该牵扯你进来。但你在原先那儿,太过操劳又时时刻刻过于紧张,我想不妨带你出来散散心,顺道路上养伤。”
竟是在向她解释为什么会让她陷于这般吃不好睡不好的境地。
午思嗓子哽住,一时间竟是百般话语都无法言说。缓了半晌后索性道:“有事好商量,你先把手放开。”
嵇崇涧轻轻一笑,自然是不放的,转而说道:“回京后我便把你调来我这儿,如何?”说的正是东宫。
午思冷哼:“若你把我调去,我日日给你端凉透的茶,夹生的饭。你若愿意天天吃这些,我可以考虑。”
嵇崇涧想也不想就应了声:“那你说话算话。”
午思刚才心里那种强压下去的温暖又酸涩的感觉又泛了上来,止也止不住。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有马蹄声传来且渐渐朝这边靠拢,不由愕然,腾地下坐起来。
嵇崇涧显然也发现了,坐起后朝着声音方向望了过去,黝黯双眸在黑暗中愈发凛冽深沉。
待到马蹄声到达破庙周围的时候,外头便响起了一阵喧哗:
“什么人?”
“立刻报上名来!”
嵇崇涧立刻起身果断出屋,午思随即跟上。
夜色下,一人牵着马正和诸位衙吏对峙着。他风尘仆仆,素来整洁的衣衫早已凌乱,打理齐整的头发也已经半散落了,全然不是平时那般富家少爷模样。
而衙吏们即便认出了他,因着得了知府和知县大人的吩咐,不管夜间来人是谁,都要拦一拦,不过是依命行事而已。
刚刚下马的梁玉灰头土脸,面上黑灰白交杂神色肃然地呵斥着那些阻拦的衙吏:“都滚开!我要见公子!我有要事禀告!”
随即他看到了刚刚出屋的嵇崇涧,顿时面色惨白如纸,噗通一声跪了下去,隔着诸位衙吏高声回禀:“公、公子,大事不好,镖局、镖局起火了!”
他不敢去看太子殿下的脸色,品尝着口中烟熏火燎过的苦涩味道,低着头讷讷道:“朱、朱磊,曹学武他们回到镖局的人,连同徐涛那几个吕全带去又守在镖局的,俱都……俱都葬身火海……一个不留……”
第68章
夜色下。
衙吏们恢复了刚才的秩序, 继续在破庙周围巡逻,机敏地探查着周围的一切,杜绝所有他们发现的可疑状况。
屋内四角点了灯。烛光下, 夜风寒凉,众人全都披了衣裳起身。留在此间的都是京城来的人, 又添了傅提督夫妻俩,或是坐在地面或是靠在椅上,全都神色凝重。
梁玉已经坐在了椅子上, 却只敢挨着个边儿。他手里捧着一杯水, 也不喝,只在指尖转着圈儿。
“他们把镖局的其他人都赶到了隔壁镖局里头住着、不让其他人与他们在同一个院落同住的时候, 我就该察觉到不对劲。”梁玉语声凄苦:“当时有人与我禀了这件事, 我只当他们有事要密谋所以把旁人都支开,还想着今儿晚上能探听到许多消息, 便没多作其他安排。”
他猛地抬头, 脸颊满是泪水,混杂着火中试图救人留下的灰黑印记后变得斑斑驳驳:“若我再警醒些就好了。”又侧头望向午思:“倘若你在,定然比我行事更为缜密。”
午思没料到会突然提到她,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口才发现听到消息后心急火燎下,嗓子干居然哑住了一时间出不了声。
“这事儿也不全怪你。”王庆海在旁温声劝慰:“他们有心算计你们, 防不胜防。且火是从他们屋子里烧起来的, 你们便是有通天的本领,又如何从燃烧起的屋子里救出那些身上浇了油又点着火的人?”
梁玉含泪悲声:“终是我做事不够牢靠。倘若是樊统、统……”他咽了咽干涩的嗓子:“若是樊明或者郭军洋在此,必不会如我这般不中用。”
“若你真要这样说的话。”方峦进在旁闷闷地低着头:“那提起这个建议的人, 我,岂不是更加罪孽深重?”
让那些人回去的提议是方峦进说的。如今他既是这般讲了, 梁玉犹豫半晌后终是没有再如刚才那般继续自责——不然的话,他就把左少卿大人也给连带进去了。
嵇崇涧察觉了小丫头的不对劲,起身倒了杯茶放在她的手中,犹豫片刻终是挨了她在旁坐下。
“自责是应当的,毕竟死了那么多人,与你的疏忽大意脱不了干系。”他与梁玉道:“只是也不必过于自责。这些人同进同出,万事一起行动,想必早有此打算。即便你防了这一次的放火,必然还有下一次的一起跳河或者是一起悬梁。死法千千万,他们总能寻到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