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笑道,“我这里,也许久没有年轻的小娘子了,实在是寂寞得很。你留下了,也多一个人与我说话了。”
就在若微与静亭谈话的不久之后,长安城内的腥风血雨才刚刚停歇。
新帝甫一登位,便展现出了与其父如出一辙的铁血手腕。先是以谋逆之罪处死了纪王,又将沈氏、成氏等纪王党羽尽皆夷灭三族,连先帝的长女,今上的亲姊临川公主亦牵涉其中,被废为庶人,幽禁掖庭,其余涉案人员更是不胜枚举,长安城中人人自危。
而当可怖的气氛达到顶峰后,新帝又降下恩旨,加封先帝第二女为晋阳长公主,增邑五千户;封先帝第四子,第五子为陈王,卫王,先养于宫中,年满十五再行就藩;与此同时,东宫旧臣也一一得到擢升,其中,新帝表兄裴述更是被进封为安国公,担任左武侯大将军,尚书右仆射,一时宠冠诸臣。
在新帝的有意施恩下,长安城中渐渐回暖。众人都开始小心翼翼地探出头颅,试图在新朝开辟立身之地。有心之人很快注意到,新帝还未大封六宫。上一次有关内廷的旨意,还是给先帝德妃上徽号,将其荣养于上阳宫。想到此处,众人都不由得活跃起心思,很快都想到东宫最受恩宠的是谁……一时之间,身在崇仁坊的江珣顿时变得炙手可热起来。
与先帝不同,新帝将含凉殿设为了日常燕寝之所。于是延英殿日渐冷落,含凉殿则取代之成为了宫廷的中心。
这一日,福宁穿过屏气敛声的宫人,走至含凉殿内殿,小心翼翼对殿中人道,“陛下,德太妃正在上阳宫等您。”
新帝盯着窗棂上尚未融化的积雪,有些恍惚地应了一声。福宁便膝行上前,轻轻整理着他腰间玉佩垂下的丝绦,新帝微微阖了阖眼睛,而后走出含凉殿。
上阳宫,德太妃已然等候多时了。她时不时张望着殿门口。神色有些忧愁焦虑。
“娘娘,”陪伴她经年的侍女不由道,“陛下近来心绪欠佳,要不还是过些时日,再同陛下说……”
德太妃微微叹口气,“再过些时日,就来不及了。”
侍女于是沉默下来,不再说话了。
终于,外殿响起了内侍声音尖利的通报声。新帝屏退众人,独自走入了内殿。他一身缌麻孝衣,神色略有些苍白。一见他。德太妃便落泪了,“二郎消瘦许多。”
新帝勉力一笑,“让德母妃担心了。”
“好孩子,我知道你心里苦。”德太妃拉着他在自己跟前坐下,伸手轻柔碰上他的面颊,“但人死不能复生,你要学会保重自己,不要总是糟蹋自己的身子……
听闻“死”一字,新帝的脸色略略一白。过了许久,他才轻声道,“叫您担心,是我的不是。”
这句话惹得德太妃又落下泪来。她喃喃说了一通如何爱护身子,保养身子的话,在这半个月里,赵郁仪已经听很多人说过很多次了。他内心没有掀起一丝波澜,只是应承着。终于,德太妃说完了,她的眼睛里仍然泛着泪光,“二郎,有些事,我也不想同你说,但……”她渐渐迟疑了。
“无妨,”赵郁仪只是道,“您直说就是。”
“你登基已经半月有余,但仍迟迟未册封东宫诸妃……”德太妃斟酌了会,还是开口了,“长久以往,恐会惹人非议。”
赵郁仪静静地听完,而后开口了,“您说得对,也的确不能再拖了。”
德太妃惊讶道,“那二郎的意思是……”
“我意,先暂且封微微为贵妃,列诸妃之首,居未央宫。”赵郁仪缓声道,“至于其余人……便看您的意思吧!”
德太妃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你在说什么?”德太妃不可置信道,“良媛,良媛她……她已经不在了呀!”
“谁说她不在了?”赵郁仪的声音冷下来,“谁再敢在您跟前胡说是非,直接拖出去杖死。”
德太妃的嘴巴张张合合,她很想说些什么,但她最终没有把想说的话说出来。“便依你所言吧……”德太妃喃喃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便好。”
赵郁仪于是微微点头,朝德太妃行了一礼,而后离去了。上阳宫外,轻寒料峭,春光冰凉。他凝望远方许久,直到日落西山,惊起阵阵飞鸟。
第64章 早春
万春宫。
午后, 念舒正临窗小憩,忽而灯草急急而入,将她唤醒了。
念舒倦怠地睁开眼睛, 还没回过神来, 随口问一句,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