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草小声道, “夫人来了。”
念舒微微蹙眉,“不是叫她晚些时候再来吗?”
灯草低头不语。
念舒心里有些烦闷,她默默叹了口气, “让她进来吧。”
尹四夫人走入内殿时,念舒已然梳洗完毕了,她望着自己的母亲,微笑道, “您今日来得早。”
“我想娘娘了, 便来早了。”尹四夫人笑道, “娘娘今日无事吧?”
念舒摇了摇头, “宫里人少, 每日闲得很。”
“是呢。”尹四夫人抚着念舒的手,道,“眼下宫里亦只有东宫的旧人。”
念舒已经察觉到尹四夫人将要说什么了,便只是淡笑不语。果然听尹四夫人很快忧心忡忡道, “你也都搬进来将近一月了……含凉殿那边,怎么连一点册封的消息都没有?”
念舒想到了什么,神色一黯, 口中道, “陛下的心思,谁能知道呢。”
听闻此言, 尹四夫人小心翼翼地望了下四周,确认没有外人,方道,“……该不会是因为,”尹四夫人地声音顿了顿,“未央宫那位吧?”
念舒微微一愣,“您在何处听来的?”
“你在深宫,当然不知道,现下外头流言传得可凶。”尹四夫人神神秘秘道,“那日宫中生乱,所幸怡和殿无事,但临华殿可遭殃了,听说江良媛受了重伤……”说完了,它紧张地看着念舒,“你和阿娘说,江良媛她,她是不是快不行了?”
念舒吃一惊,连忙斥道,“这话可不兴说!”
“也不止我一人说,人人都在偷偷议论呢。”尹四夫人还有些委屈,“都知道,因着从前的事……”她飞快把它说了过去,“陛下还是太子时,便是再恶佛家不过的。可甫即位,就下诏修缮佛光寺,令禅师日夜祈福。这难道不是因为……?”尹四夫人说话含含糊糊的,“我就想问问你。”
“阿娘,听女儿一句劝,你莫要再挂心此事!”念舒十分严肃地说,“万一传到了陛下的耳中,女儿是必定保不住您的。”
听完念舒的话,尹四夫人还有些反应不及。半晌,她才讷讷道,“我,我……”
念舒望着母亲,想起前不久,含凉殿威慑十足的警告,她幽幽地叹了口气,“您若真想知道的话,我只能告诉您,陛下是不会让未央宫有事的。”
尹四夫人愣愣地看着她。
“您回去也请转告伯父,切莫涉足未央宫的事。”念舒神色郑重道,“您记住我说的话了吗?”
“好,好。”尹四夫人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我明白了。”
尹四夫人日夜焦虑的事情很快有了结果。
二月十八,含凉殿终于降下旨意,以安国公裴述为正使,吏部尚书兼弘文馆学士魏辅之为副使,持节册良媛江氏为贵妃,因贵妃尚在病中,不必躬自接旨,其余一应礼节如同皇后。其恩宠深眷,令众人为之侧目。
也有人觉得于礼不和,想要劝谏天子,但长安城内的血流飘杵才刚刚过去,众臣仍然心有余悸,便都噤若寒蝉了。
而在册立贵妃的几日后,立贤妃尹氏,美人云氏的旨意也陆陆续续地颁下,但显然不可与之前立贵妃时相较了。
尹府,尹四夫人得知此消息,不由得涕泣连连,一遍遍道,“佛祖保佑,我们阿舒总算是有盼头了。”
尹四老爷欣喜之余,又有些不满足,“……却是不及未央宫。”
“是呢,在东宫时,还是诸妃之首。”尹四夫人微微一叹,“想不到陛下登基了,反而低了未央宫一头。”
“二娘的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尹四老爷横了夫人一眼,“和你学了个十成十,哪里能得陛下欢心。”
尹四夫人颇有些不忿,但因敬畏丈夫,一时没有反驳。
“我们家,要想指望阿舒,必然是不能的了。”尹四老爷望向崇仁坊的方向,眼中有艳羡,也有妒忌,而后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
距离先帝崩逝,已经过去二十七日了。长安城内,上至天子,下至文武百官,都已然除去了丧服,国朝中枢也陆续开始运转,而摆在礼部面前的头一件大事,便是先前因故被耽搁的省试了。
在天子接二连三的敦促下,礼部丝毫不敢懈怠,很快便把登第结果呈于含凉殿,由皇帝决定最终名次。皇帝过目以后,没有进行更改。于是尚书省便依据往年的惯例,将于三日后于含元殿“唱名”,向参考士子们宣布最终名次。
士子们尚还不知结果好坏,仍在各自忐忑不已。而长安城中的公卿显贵已然有所听闻。他们都不由得把目光投向未央宫,询问身边人,“头名确是贵妃胞兄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