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要劳烦王爷辛苦些了。”先开口的是那位神医。
他声音沙哑, 却透着几分悦耳纯净, 似少年人般, “秋华的脸被她曾经的主子划烂了, 又照瞎了眼睛, 最后怕她胡言乱语,便割断了她的舌, 说话应当是要比寻常人慢些。”
听着神医的描述,秋华好似回忆起了那番屈辱般,至今都忍不住害怕得浑身颤抖。
可当楚祈细看下时, 却是又发觉了她眼底深处暗藏着的汹涌恨意。
谁能够料想呢?
她自幼便在赵二小姐身边, 为她卖命, 为了她双手沾染满了肮脏,最后却是被如此轻而易举地舍弃了。
看来应当就是这位神医救下了秋华, 否则她应当也不会对对方如此毕恭毕敬。
意识到了二人间的主次,楚祈这才将目光放到了他的身上。
只见这位神医一袭素衣长袍,虽说也显得褴褛,却是要比身旁的秋华要好上些许,整个人更是透出了一股绝尘的脱俗清冷之感。
“神医当真是妙手回春,既然如此,何不也医治了自己的双腿?”
面对楚祈的刺探,他只是也勾唇一笑道:“医治却是不难,但好得太过轻易,教训却是难以长久。”
此话说得隐晦,意思却很明了。
这双腿便也是受人所背刺而瘸的,而他也正想要来寻那人报复。
恐怕这便是他为何会出手救下秋华,又断着双腿同她一道前往京城的缘故。
“……小姐……她……”秋华开口时说话慢吞,似就连一个字都说得费力,还要不停地皱眉调整,“不,赵笙笙她……请了神医,在江南。”
“那位赵二小姐请我前往江南,按照画像上赵大小姐的模样进行调整,二人眉眼五分相似,并不困难,倒也吃了点苦头。”
见秋华说得费力,神医便主动接过了话头,“事成后她过河拆桥,仅此而已。我本觉着这心肠便足够歹毒了,不曾想她竟是连自己的贴身婢女也没有放过。”
“奴婢,知晓得太多。”秋华对自己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似心知肚明。
“她自作主张,将大小姐关在地、牢。日日折磨,辱骂,老爷信她,从未过问。后来打算直接接替婚约,嫁给王爷。但发现王爷无意,便改变了主意。”
秋华一边说着,额角便是渗出了密密麻麻的细汗来。
不仅是累的,她更能够感受到随着她越说越多,楚祈的颜色便愈发冷了。
“她,前往地牢,要求大小姐写出假信,模仿一举一动,后挑断大小姐手筋后,带奴婢前往江南养病,期间与少爷书信往来,至此之后,不再多问,直至死讯传来。”
“……她都是怎么折磨的?”楚祈竟是发现自己有些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似是早就知晓他会有此一问,但秋华的脸色还是十分不好,她的双手撑着地面,不敢与他对视,却也不敢不答。
也不过几息时间,秋华闭上眼心一横,咬牙道:“水刑、蛇刑……贴加官。”
这甚至也是一旁的神医头一回听到这其中的秘密,闻言也是脸色微变。
他刚想要去看主位上楚祈的神情,耳边却是传来了一声茶盏生生爆裂开来的声音。
滚烫的茶水沿着楚祈青筋暴起的指缝中汇聚成股,杯盏的碎片深深地嵌进了他掌心的皮肉之中,混入茶水,染上殷红。
若不是他们对他而言还有所价值。
神医毫不怀疑楚祈眼下就会直接将二人的脖颈活生生地捏碎。
楚祈周身的寒气极盛,整张背都极为克制的紧绷着,像张拉满了的弓。
双目猩红。
水邢,蛇刑,加官贴?
他甚至还记得清清楚楚自己与她重逢时是如何做的。
不明白她为何会销声匿迹,好不容易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却件件都未能按照他的所料发展。
她好似不再爱他,更从未打算与他相认。
他一面为她的出现欣喜若狂,一面又在心中责怪她。
明知晓她怕水,却还要将她独自留在水中。
他迫切地想要看到她露出破绽,不得不在自己面前亲口承认她就是赵岁欢。
就好像是一场毫无意义的争斗,而他却想要赢。
他都对她做了些什么?
他曾在这四年间,多少个暗无天日,思她到无法入眠的日子里一次次地向上苍祈求。
如果能够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会好好珍惜,将这世间的美好都献到她的面前,保她无忧。
怜惜她,爱她。
可结果呢?
楚祈头一回觉着自己就像是个天大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