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岁桉确实是这般想的。
于是思至此处,毫不遮掩地冷冷一笑,讥讽地打破楚祈的妄想,“王爷还是别想这些了旁的了,卑职再如何粗枝大叶,却也是不会认不出自家小妹字迹的,这簪花小楷就是小妹的字迹无疑。”
听到了赵岁桉如此肯定的答复,楚祈便点点头,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了信笺上。
见楚祈的反应不如自己设想的那般,赵岁桉又有几分不确定,狐疑地望了他几眼后,便也跟着将注意力集中到了信上。
时辰不断流逝,楚祈却始终一动不动地维持着同一个姿势细细地读着。
蓦地,他好似想到了什么,手中的动作一顿,手便是拨弄着桌面上杂乱无章的信笺寻找了起来。
“王爷?”赵岁桉问。
“你这信可是按照年份月份列好了送来的?”楚祈的动作未停,声音竟是尤其地严肃。
他抬眸,目光中的晦暗令赵岁桉看不真切。
“赵岁桉,你心中当真就一丝疑虑也无吗?”
楚祈压着声,犹如沉重地钟鸣敲碎了他的自信,也浇灌得他心中原本就不断生根发芽的疑窦无限滋生。
最终,赵岁桉沉吟着走到了楚祈的身侧,将手中的信笺也一并放置到了桌面上,先开始按照年份划分,随后是月份。
方才还乱糟糟又泛了黄的信笺片刻便摞得整整齐齐。
自然是没有按照顺序列好的。
赵岁桉不由得在心底回答。
当年小妹她走得极为匆忙,他没能赶回来过年,等他自军营中归来时她已经离开数月之久了。
他也不止一次地从心底疑问过,自母亲去世后他们兄妹二人说是相依为命也不为过,为何会突然不辞而别。
可父亲只声称她的病来得急,和母亲当年病逝时极像。听说江南有一位颇为有名的神医,他这才急匆匆地将人送了过去。
闻此,赵岁桉便噤了声不再多问一句。
姚氏当年的死一直都是兄妹二人心中的一根刺,深陷皮肉之下,哪怕表面看不出分毫,却也始终扎在皮肤里不断地扯痛。
“桉儿,这是欢儿给你留下的信。”
这便是当时二人通信的开始。
信中小妹为自己突然的不辞而别而道歉,只道是不愿让他担心,到了江南后会每时隔半月左右给他书信一封,不必专程千里迢迢去寻她,她会恢复得健健康康地回他的身边。
是小妹的字迹,也是小妹熟悉的口吻,又是父亲亲自交与他的,又有何处让人生疑呢?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尽管他心底一直有着隐隐的不安,可那每半月总会准时送到的信笺总是会抚平他内心的焦虑。
就好似她从未离开过那般,始终陪伴在他的左右。
楚祈按照赵岁桉罗列好的顺序再一次细细地看了过去,他的记忆力向来很好,更何况是已经浏览了那么多遍后。
这一回,他的眼皮微微一动,从中挑选了几封信笺出来。
修长的手指从字迹上一一划过,紧接着面色便是骤然一变,沉了个彻底。
赵岁桉显然也已经发现了他的神色有异,心便是也跟着一沉。
见楚祈将其他信笺拨开,独独留下了他方才挑选出的那些,赵岁桉便在接收到了楚祈的眼神暗示后上前了两步。
“这几封信分别是自第一封信开始,连续四月,每月中旬给你寄出的信笺,与下旬的信笺进行了错开,”楚祈一边说着,便是一边伸手指了指每一句的开端,“取第一个月上旬第一行的第一个字,第二个月上旬第二行的第一个字,依此类推,你不妨亲自看看。”
这话说得有些复杂,但赵岁桉还是狐疑地按照楚祈所言一一寻去,将那几句话先摘了出来——
“阿兄安康,想来见信时小妹已至江南,还望莫要责怪小妹的不辞而别……”
“兄长总是这般担忧我,但我毕竟也已不是个孩子了。”
“救了只几月大的奶猫,今日雨大,倒是险些淋了个透湿。”
“我想家了,阿兄,希望我能尽快痊愈,早日回京,回到你们身边。”
赵岁桉看完后脸色惨白一片,信笺顺着他抖动不已的手滑落在地,心脏仿佛被捏紧,无法喘息。
“……这怎么可能?”赵岁桉根本就无法相信楚祈的这个发现。
这定然是个巧合。
他将落到地上的信笺拾起,手指不免抖动,却握得很紧。
这四年间,他曾在思念小妹时一遍又一遍地将这些信笺拿出来看,回想着她的种种模样露出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