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以来府上的仆役女婢对她的态度岁岁也不是不知。
看在眼里,却不点破罢了。
毕竟说到底她也只不过是个居住环境要胜过常人的女婢而已,说到底也就是个奴。
她没兴趣在这些事情上计较,硬要说的话,倒是在等个人。
岁岁正这般想着,余光便是扫见垂花门处女婢们簇拥着一华贵女子走进了院子。
倒是说来便来了。
她故作并未察觉,只是屈膝想要去洗自己的衣物。
“站住。”程锦茵唤住了她,声音慵懒又透着分冰冷。
岁岁不敢不从,只是好似受到了惊吓湿漉漉的瞳仁里有几分遮掩不住的惊慌。
她双手端着水盆又重又沉,程锦茵细眉一挑,绕着她走了一圈,绝口不提让她放下的话。
瞧着她那纤细的腕骨承受不住抖了起来,程锦茵便觉着心中畅快。
不过是凭借这张脸讨了楚祈几日欢心罢了,如今还不争气地惹怒了他,果真是有当主子的心却只有做奴才的命。
思至此处,程锦茵便是勾了抹毫不掩饰的嘲意来。
“这点小事怎能劳烦岁岁姑娘亲自动手呀,你们这些做奴婢的一个个都是睁眼瞎么?没见着岁岁姑娘水盆都快提不动了,还不快去帮忙。”
岁岁垂着眼没有说话,动作规规矩矩地一动不动。
倒是让人觉着没趣儿。
“可是……夫人,岁岁姑娘说到底,不也是女婢吗?奴婢们未得王爷命令,可不敢妄加揣度呀。”
说话的正是程锦茵的贴身婢女青叶。
她早些时候便看岁岁不顺眼了,那日端着托盘递上酸梅汁的也是她。
在她的眼里,除了珩王那未过门的妻子赵氏嫡女外,谁都没有资格站在她们程夫人的头上撒野。
“你这话便不对了,咱们岁岁姑娘可是王爷心尖尖上的人儿,可不能做这些粗活,若是磕着碰着,手指粗糙了可是坏了人家安身立命的本钱啊,还不快上前帮忙?”
“夫人教训得是。”
得了程锦茵的眼色,青叶便立刻福身上前,面儿上笑意不减,手指却用力地去拽岁岁手中的水盆。
“不、不必了。”
“姑娘不必客气,这是我们夫人心疼姑娘呢。”
青叶不肯松手与她推推攘攘,三两下便用力一推,哗啦一下盆就落了地,皂角水飞得到处都是,溅到了程锦茵的裙袂。
程锦茵低呼一声。
岁岁惶恐不安地刚欲张口,青叶一巴掌就甩了上来,怒吼了声“放肆”。
这一掌可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抽得岁岁站不稳直接跌坐到了地上,就连程锦茵身后那些一同前来的仆役女婢有几个都发出了嘶——的声音。
岁岁捂着侧脸茶褐的眸子雾蒙蒙的,好似还有几分委屈,连发髻都散开了好不狼狈。
细看之下,唇角还溢出了血来。
“哎呀青叶你这是做什么,不过是王爷亲自赏赐的衣裳沾了点脏水罢了,到时候洗干净便是。”程锦茵提着裙摆看了看,煞有其事地责备了起来。
岁岁凝着她那干干净净的裙摆,一言不发,掌心下的侧脸很快便肿胀了起来,还在发烫。
没趣儿,却也很听话。
想来她失了宠的消息应当是真的了。
程锦茵不由得睨着她这么想。
受了这么大的委屈都一声不吭,恐怕也是知晓王爷不会替她做主。
既然如此,以后也不必将她当作多大个人物了。
“走吧,岁岁姑娘可还有衣裳要洗呢。”
低低的从人群中传来几声嘲笑,岁岁将盆捡起抱着,便是露出了红肿的小脸,眼中的泪盈满了要掉不掉。
楚祈正是这个时候跨进的垂花门。
看到他忽然出现,众人的脸色都不大好。
尤其是周宁跟在他的身后一言不发,却在抬眸时不小心撞上了岁岁的目光,他有些错愕地垂眼。
他其实是犹豫了一下才去禀告王爷的。
王爷自那日玉壶春瓶被摔碎后便命他在暗中保护岁岁姑娘,饶是这几日以来他对她毫无关心却也没唤他回去。
于是周宁便一时之间判断不准王爷是一时之间忙忘了还是真腻了。
在程锦茵打了岁岁姑娘一巴掌后,他这才赶忙去寻王爷。
出乎他的预料,王爷很快便黑了脸疾步赶了过来。
他不明白岁岁姑娘为什么会看他,她应当是不知晓他在暗中保护她的才是。
应当只是他自己想多,看错了。
楚祈进门便越过人群一眼看见了岁岁。
她已经哭过了,眼里还蓄着泪。
衣裳上湿漉漉的沾满了尘土不说,人也瞧着落魄,可以说是狼狈不堪。
尤其是侧脸的掌痕极为清晰,楚祈的脸色倏尔便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