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生长,所以才会和天生自带光芒的许方书在一起。
有这样一对父母,如果他们还健在, 许婠会成长为什么模样。
“我家婠婠太男孩子气了,像个小大人……”
吕良舟记得, 那时候的许方书总是在他耳边念叨许婠的早熟。在他的印象里,许方书虽然是独自一人养育许婠,但对方教育观念成熟,给许婠的关爱并不比双亲健在的家庭少。
“人生短短几十载,童年就这么早慧,以后怎么办?”
在许方书看来,他想要的不是一个聪明早慧的孩子,而是一个快乐成长的女儿。他没有望女成凤的心情,有的只是为人父亲最朴素的愿望。
然而十多年过去,这个愿望似乎离他越来越远。
她过得不好。
几乎是在看见许婠的第一眼,吕良舟就得出这个结论。
他的喉结滚动,干涸得有些发疼。突然有种透过许婠看见了许方书的错觉。
那是私底下和他独处时的许方书,思念亡妻,孤独又耀眼。不像太阳,像寂静的月光。
“长大了。”
吕良舟像每一个父辈的好友一样,说出这句颇具感慨的话。
不是眉眼像许方书,是气质。
同样孤独前行,只不过不一样的是,从前的许方书,孤独却灿烂,他的生活中还有女儿、朋友、事业,带着人气儿,像暴雨后的泥土。湿润泥泞,却充满生机。
此时的许婠却不同,不同于许方书,也不同于小时候的她。她的冷漠里,多了一丝阴霾,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光彩。
“你应该知道我今天来找你是为什么?”
吕良舟回过神,他不敢再看许婠。窗外的天气短暂的灰暗,又骤然恢复光彩。
雨没有落下来。
许婠扫了眼窗外的天色。
“知道。”她说。
……
医院外,茶楼。
许婠提着三四个打包盒跟吕良舟进了包间。
虽然毗邻医院,但茶楼的位置并不临街。茶楼大门正对着的,是一条横跨蓉城几个区的人工河。河边时常有白鹭栖息,从包间的窗户远远望去,依稀能看见一排排并脚站立的白鹭垂目休憩。
“你就吃这个?”
吕良舟早就注意到许婠手里提的外卖盒。
汤汤水水的打包盒,红红绿绿的一团,看得出来有肉有辣椒,但又看不太清完整的菜色。但大抵能猜到是从餐馆买的,是属于吕良舟的妻子刘素华嘴里常挂着的“不健康”的那类。
吕良舟私心里希望许婠过得好,说话时不自觉带着长辈的语气,话毕却又反应过来。
当年因为他后来对许婠的不信任,致使她婉拒了他想领养照顾她的要求,甚至毅然决然跟着张明涛这个才认识不久的教练离开。
当初要不是他查过张明涛的个人情况,也确定对方是真心想培养许婠成为射箭运动员,否则哪怕许婠拒绝,他也不会轻易放她离开。
他是许方书在世时最信任的朋友,自然也把许婠当半个女儿对待。
只是如今隔了十多年再见,许婠又主动断了与他的联系。哪怕这些年他还时刻关注着对方的动态,也忍不住想,他是没资格对她说这话的。
许婠却没想这么多,她明白对方的好意,解释道:“不常吃。”平时她都是自己在家煮泡面加鸡蛋。
听到这话,吕良舟松了口气,他咳嗽一声:“我听最近保护你的警员说,你似乎对幸福小区的案子很感兴趣?”
许婠知道自己每天往外跑的地点很敏感,自然也没想过能瞒住吕良舟。
“是。”她点头。
吕良舟顿了顿,窗外照进来的阳光有些刺眼,他拉下窗帘,突然问:“还是想查你父亲当年的案子?”
许方书当年死得突然,自杀前刚好在负责一起反社会人格案。他是警方外聘的特别顾问,在犯罪心理上有一套自己的理论,又一直主张引进国外的犯罪人格项目的研究。
“了解罪犯更详细的犯罪动机和心理变化,更好地抑制犯罪的发生……”
这是每个研究犯罪心理学的人一直热衷的课题。直到那个人的出现——
“虽然他在犯罪过程表现出很强的攻击性和明显的反社会倾向,但他在几个重要的犯罪阶段,都曾有明显地向外界求救的信号。我想帮他……”又不止于帮他……
那时的许方书,一直想弄明白为什么那个人会呈现出这么矛盾的心理反应。
堕落又清醒。
许方书想了解和解决的,是这一类人的社会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