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蕊珠长公主想见她,实则是帮着先帝看人。
傅蓉微记得当时长公主命人给她发间簪了一朵牡丹。
其实那朵牡丹留着格外长的花枝,低端还斜着削尖了一截,花枝穿过她的发,狠狠的刺痛了她的头,傅蓉微却不能动,不能喊,甚至脸色都不能变。
因为那是试探。
傅蓉微想到了这段往事,出神了一会儿,忽的一笑,说:“我与蕊珠长公主没有深交,却对她的性情略知一二,她御下也容不得你这样规矩稀疏的人,罢了,你不说实话,我自己去查。你怀了身子,好好养着吧,不用心惊胆战的,无论孩子的父亲是谁,我们总不会难为一个未出世的胎儿。”
傅蓉微这顺口一句话,便试出了梅心的单纯,她竟真的信了,叩头谢恩,明显松了口气。
琼华宫没什么意思,傅蓉微转身向外走去。
蓉珠没忍住跟了几步,被门外的守军拦下。
宫里的人无论奴才主子,都被控制了起来,不允许随意走动。
蓉珠停在门前,看着傅蓉微往泽华宫的方向走去,那里还住着她们的一个姐妹。
泽华宫主动开了门迎她。
傅蓉微在殿外见到了钟欲晓。
钟欲晓身上有傅蓉微给的信物,早以出示给宫门前的守卫过目,所以不受软禁。
傅蓉微看着她:“还好吗?”
钟欲晓点头:“还好,宫里幸得良妃照拂。还有,琼华宫如铁桶一般密不透风,我能打探到那些消息,多亏一位叫安平的小内监。”
傅蓉微一阵怔神:“安平啊,他在哪?”
钟欲晓:“王妃果然认得他。”她一声叹息,道:“安平因行事逾矩,被下令杖毙了,就在半个月前……是为了给我递消息。”
傅蓉微这一世并未施恩于他。
可安平依然因她而死。
钟欲晓捉到了傅蓉微脸上的茫然,惊讶她竟也会为一小内监的死而失神。
傅蓉微问:“他可有留下什么话?尸骨可有人敛?”
钟欲晓回道:“安平是个心细的人,我借他的便利向外送出第一封信的时候,他便已有所察觉,他倒是能查,顺藤摸瓜得知我在为华京办事,他说王妃是个难得的善心人,愿意帮我。我问他想要什么,他说无所求。他们尸骨被外面的人拉走了,多半是往荒山里一扔了事,我被困宫中举步维艰,想收尸却有心无力。”
傅蓉微道:“宫里人现在都看管起来了,你去找人打听打听,无论有没有结果,都跟我说一声。”
钟欲晓依言去办。
傅蓉微走进了泽华宫。
蓉琅站在殿中,一身明艳的裙裳,令傅蓉微眼前一亮。
萧磐一死,全国缟素,整个后宫到处都是一片惨淡的白,终于在泽华宫里,看见一点艳色。
蓉琅朝她笑了:“三姐姐,好多年不见了。”
傅蓉微离开侯府时,蓉琅还没未及笄,傅蓉微记忆里她的样子早就模糊了,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记不清了。傅蓉微看了她一会儿,平静道:“你还活着,就很好。”
蓉琅道:“虽然听着不像好话,但我能感觉到你很宽慰。”
傅蓉微道:“听说你给我写过很多信,可惜我没有收到。”
蓉琅道:“无妨,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一些琐碎的抱怨罢了,都不重要了。”
傅蓉微:“给我说说宫里的形势吧。”
宫里这一年间的事情也实在乏善可陈,萧磐的春风得意并未持续很久,他的浮翠流丹失了一场火,烧掉很多珍藏的名画,自那一场失火之后,他性子就不大好了,暴躁易怒,蓉琅进宫晚,很多事情她也是糊涂的,在这个后宫中,最能哄得萧磐欢心的,只有蓉珠了。
傅蓉微从她这里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最后问起了一个人:“蓉珍呢,听说她无名无分地跟在萧磐身边,怎么不见人?”
蓉琅说:“哦,她跑回家了?”
傅蓉微:“回侯府了?”
蓉琅点头,这是她唯一能说明白的事:“蓉珠与她积怨很深,萧磐的死讯一传回京城,蓉珠便要算计着弄死她。蓉珍也明白宫里没她好果子吃,趁着宫里还乱,连夜逃回家了。母亲最偏心的还是二姐姐啊,她做了那么多烂事,母亲宁肯豁上一家子的脸面,也要兜着她的心肝肉。”
可见蓉琅这些年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宫里,都熬得很辛苦。
傅蓉微安抚了几句,与她作别,准备着手去查梅心这个人,在宫苑里才走了几步,忽然一阵眩晕袭来,眼前发昏,她几乎要站不住,慌忙靠在一侧的山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