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残兵败将被他一股脑全收了,肯归降的当场编入麾下,不肯降的散些银子放他们归家报平安。
大梁南北割裂不过一年多,同袍之义仍在,无论是镇北军还是夏侯家的水军,都还心存亲近之意。
馠都不得已,紧急启用了福延卫。
福延王磨磨蹭蹭地出山,领了他的亲信登上城门。
馠都没有援兵,已是孤城一座。
章祺早就知道福延王不是什么忠臣良将,他下令赦免福延王所有罪责的同时,也强请了福延王的妻儿进宫,以作为挟制。
福延王恨得牙痒,披挂之前还在骂骂咧咧。
禁军三万,城防营两万,再加上福延卫三万,不足十万人马固守城门,看着架势不小,实际肯豁命的没多少。
镇北军十万铁骑围了城。
傅蓉微在后方的帐外,遥遥望见那巍峨的高墙。
福延王接手了城防,统领全军,站在墙垛后望了一会儿,下的第一道军令就是——出城迎敌。
章祺听到手下来报,差点疯了。
福延王是个狠人,他根本不在乎妻儿的性命,甚至连一星半点的犹豫都不曾有。
城门一开,正中姜煦的下怀。
江水即将东流入海,没有什么能阻拦住大势所趋。
姜煦表情淡漠,照夜玉狮子踏着遍地鲜血和破败的城门,回到了馠都。
这是一场没有欢呼的胜利。
百姓家门紧闭,躲起来不敢出声。
福延卫调转枪头成了镇北军的先锋,把城防营撵得节节败退。
血溅皇城,好似一年前的乱相重演。
章祺一个人站在了姜煦的马前:“摄政王,我们谈谈。”
姜煦居高临下,抬起银月枪架在他的咽喉上。
章祺不退不让,坚持道:“薄酒已经备下,请王爷赏脸。”
姜煦道:“我的人攻破皇城只需两个时辰,你有两个时辰的时间。”
章祺的本意想让他暂停攻势,可姜煦不肯,他没办法。
两个时辰,也够。
章祺从未与姜煦打过交道,章氏出山的时候,姜煦已护着幼主,退守北梁。章祺第一次见到这位早就名满天下的少年将军。
没有他想象中的意气风发,清高自傲。
他垂眉时的眼神仿佛洞穿了世事沧桑。
章祺不知他们带兵打仗的人,是不是因为生死见多了,修炼成了这副德行。
总之,这位少年将军年轻,却比他想象的要难搞多了。
他们就在宫墙上坐下来面对面。
章祺先开口:“我们皇上留下了血脉,请恕我不能降。”
姜煦面无表情哼笑了一声:“死无对证的血脉,你说黑是黑,说白是白。”
章祺道:“并非死无对证,也不是我信口胡来,事到如今,没什么好瞒的了,我据实相告,请王爷斟酌——四个多月前,蕊珠长公主生辰,皇上亲自到行宫庆贺,乘着酒兴留宿了一夜,并稀里糊涂临幸了公主身边的一位侍女。”
姜煦:“哦,不是宫妃?”
章祺道:“无论是不是宫妃,腹中龙胎都是真的,蕊珠长公主便是人证。”
宫墙下杀声未止。
一匹黑马在围护下冲进了宫门,马上的人未穿战甲,而是一席暗红的斗篷,一小队骑兵斜杀出主力,护着黑马上那人,直指琼华宫的方向。
姜煦目光掠过城下,叹了口气:“那又怎样呢?”
第180章
萧磐是叛臣, 他的儿子就是叛臣之子。
姜煦道:“我不太明白章大人的意思,你告诉我这些,是希望我怎么做呢?”
章祺道:“我朝已日暮穷途, 但稚子无辜,我想替那未出世的孩子谋一条生路。”
姜煦却不是第一次跟章家人打交道。
他们世家根本不在乎谁当皇帝,他们只需保住自己, 以待来日。
上一世,他兵临城下之时, 章氏一族安静得像死了一样。萧磐在位十六年, 把章氏养得如鱼得水, 他们盘根错杂, 深扎于皇城, 换一个皇上而已, 他们完全不在乎。
但如今不同, 章氏复起不过短短一年,尚不足以让他们有目空一切的底气。
章祺这算盘打得也太明显了。
姜煦故意避重就轻道:“确实不至于对妇孺赶尽杀绝。”
章祺道:“章氏一族愿就此退出朝堂, 我可以带着她们母子离开,此生不再踏入馠都一步。”
他果然是要带走萧氏皇族的血脉。
姜煦笑了起来:“待尘埃落定,我会亲自求证此时事,若萧磐当真留下子嗣,岂有让他流落民间的道理,我可不敢擅自应你, 我们皇上将来长大,万一念起这份手足之谊, 怕是要怨我处置不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