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梗浑身一抖,总觉得这话不大对味,怀疑淑太妃是拿出了从前缠着先帝的架势。
也不知萧醴与他亲爹是一脉相承还是怎么回事,他竟真的吃这套,安慰道:“太妃别难过,仔细伤身。”
淑太妃上前拉了萧醴的手:“皇上去哀家那玩一会儿吧。”
萧醴也没有推拒,听话的跟着去了。
桔梗跟在后面,顺手拉了个路过的丫头,让她立即去给傅蓉微报个口信,自己则半步不敢远离,紧跟上了去。
好在姜宅里具是可靠之人。
那个未知名姓的小丫头打小路走,跑在了淑太妃和皇上的前头,气喘吁吁撞进了傅蓉微的院门。
迎春伸手搭了一把:“当心脚下,慌什么?”
丫头咽下一口喘息,大声道:“桔梗姐姐让我来禀王妃,皇上被淑太妃拐走了!”
不等迎春进屋传禀,哐一声,门从里面被人用力推开,傅蓉微已听见了。
柳荫小路上,桔梗定了定神,试图劝阻一二,道:“陛下,王妃给您预备了紫米糕,小厨房刚蒸出来的,放凉了恐怕失了味道……”
淑太妃停步,转身,抬手就是一记耳光甩在桔梗脸上:“下贱胚子,真拿自己当盘菜了,主子面前有你说话的份?你家王妃怎么教的规矩?”
萧醴被这忽如其来的一耳光震住了。
他年纪是小,但也懂好赖。他自从进了傅蓉微的院子,一直是桔梗寸步不离的照顾他,萧醴身边没别的人,私底下这就是亲信,只要桔梗愿意,耳边风能吹飞一头牛。
萧醴岂能容忍自己身边人挨这么狠的打,即使是淑太妃也不行。
他当即拉了桔梗的袖子:“她说的对,王妃正蒸了紫米糕等着朕呢,淑太妃那里朕今日是去不成了,改天再议吧。”
傅蓉微赶到时,正好听见了这一句,她脚步放缓,拨开了头顶刚抽芽的嫩柳,站在稍高的位置。
淑太妃尚未发觉她的到来,还要去缠萧醴。
傅蓉微冷着脸出声道:“淑太妃还真是老少通吃,上到花甲老翁,下到五岁稚童,您一点都不忌讳啊。”
淑太妃惊恐的转头望着她。
这看似莫名其妙的一番话,实则懂的都懂。
原左都御史正当花甲之年。
傅蓉微道:“紫米糕蒸好了,带皇上回去趁热尝尝。”
即将汹涌起来的暗潮,又被傅蓉微一句话硬生生摁了下去。
桔梗立即带着萧醴先一步离开。
傅蓉微瞥了淑太妃一眼,离去时带走了前后簇拥的一行人。
淑太妃独自被留在了院里,愣了一会神,举目四望,枯黄的草色还没有完全褪去,初春的新绿已经爬出了泥土,这景色落在眼里,有些凄潇潇的。
淑太妃与前左都御史陈靖暗中会面这件事一直压在傅蓉微手里,没有宣出去。
处置吗?
傅蓉微还在犹豫。
淑太妃与陈靖的谋划尚不明确。
今日,淑太妃反常去缠萧醴,多半是存了别的心思。皇上的安危不是儿戏,傅蓉微不敢用萧醴作饵,她宁可错过查明一切的机会,也不能冒险。
紫米高的甜香弥漫在整个院子。
萧醴拿了一块吹凉,趁人不注意,塞进了桔梗手里。
落进了傅蓉微的眼里。
十八娘忙完商道上的事,刚回来,换下的衣裳沾着厚厚的风沙。
她挡在了傅蓉微的窗前,细打量了一番,道:“怎么这副表情?想到谁了?”
傅蓉微谁也没想。
但十八娘问的这句话可不太正常。
一阵风吹进来,傅蓉微揉了揉鼻尖,好似闻到了一股酒香,是十八娘带回来的。
傅蓉微笑了笑:“哪来的酒啊……”
她今天心里怪累的,说话拖软了腔调,听得人耳朵发颤。
十八娘斜倚在窗前,说:“王爷去我的客栈里要酒喝了。”
距离上一封战报传回华京已有两个月了,傅蓉微又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有关他的近况。
傅蓉微:“他……”
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问什么。
十八娘道:“他喝了我一坛十年好酒,赖账不给钱,还跟我哭穷,说现在吃口饭都要靠抢,有了上顿没下顿。”
傅蓉微:“……这是拐弯抹角提醒我想办法搞钱呢。”
养兵费钱。
尤其是养一支镇北军这样的精锐。
古往今来的帝王们在削兵权一事上乐此不疲的尝试,除了忌惮,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费钱。
吃肉养出来的猛兽才足具威慑。
似镇北军这般长久不衰的军队,若非大梁朝底子厚重,早被吃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