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军扮做百姓的样子,在山上动手开凿。腊月寒冬,山上积雪厚重, 极少有人在这个时候顶着风雪进山,裴碧早已预备好了足够的火药, 在人力凿到差不多位置的时候, 人撤走,火药填了进去。
历时半个多月, 在某个夜里,一声惊天动地的炸响,佛落顶的山体倾塌,人为炸开了一道深逾百丈的堑沟。
华京的百姓还以为再一次地动了,深更半夜慌忙跑出家门,惊疑未定。
冀州的福延卫也惊动了,福延王连夜派出人马,到佛落顶查看情况,得知山路被断,只余两峰之间一条索道可通华京,他气急败坏,跳脚把姜煦狠骂了一通。
傅蓉微在佛落顶的山腰上选了个合适的地方,围了个校场,将来好做屯兵用。
封子行一早被堵在了家里,出不去门。所有人都在逼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封子行也冤枉,他说了几百遍不知情,但是没人信。可他这回是真的不知情。
姜煦出兵是偷偷走的,人都深入了北狄境内,华京才刚刚得到消息。
刚得到消息没几天,章程还没抬出来呢,佛落顶又被炸了,华京成了割据一方的孤城。
有人难免失了冷静,指着封子行的鼻子嚷道:“你不知情?怎么可能?王爷人不在华京,总得留个主事的人吧,平日里就数你最迎合他!炸山这么大的事,王爷他肯交给旁人去做?”
封子行一个头两个大。
昨晚的动静刚一查明来处,封子行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他到姜宅给萧醴讲学,约有半个多月没见着傅蓉微的身影。傅蓉微不在府里,他还纳闷了一阵,问了姜宅里的下人,他们都推说不知情。
依着姜煦的性子,他必定是把事交给了傅蓉微去做。
封子行也有点弄不懂姜煦这个人了。
这种关头,这种事情,他居然把妻子推到风口浪尖上应对这即将失控的局面。
说他爱吧,能看出来是真爱。
若说他不爱,看他办的这事,倒真是没什么体贴可言。
封子行出不得门,索性把堵在门口的同僚都让进了家里,准备好生商谈一番,他不忘托人去姜宅送封信,告假一日,让萧醴自行温习功课。
“很显然,王爷没把事情交代给我,那就是不够信任我。诸位想想,王爷信任谁呢,他留下的人和权给了谁,那么谁就是华京以后的话事人,你们在这堵着我有什么用啊,佛落顶的兵马不日就要撤回来了,还不快去城门口盯着?!”
封子行一语惊醒梦中人。
但他们也没想放过封子行,把他也一起架到了城门口。
傅蓉微骑马而归,一路慢腾腾,城门口的热闹她隔着很远就看见了。
封子行在人群中叹了口气。
他的同僚们伸长了脖子盯着,等傅蓉微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他们又诡异的齐齐安静了一瞬。
傅蓉微不常在人前露面,朝臣中熟悉她的人还是少数,大多都只是在某些场合里机缘巧合的一瞥,粗略的有个印象。
在这个粗略的印象中,摄政王妃是安静温婉的,很少说话,格外懂事,不怎么闹腾。
虽然平阳侯那个逆臣贼子声名狼藉,为人所不齿,先帝的德妃更是遗臭万年的毒妇,但这位出自平阳侯府的三小姐,与她的父亲姐妹不同,是个泥沼中的清流。
清流女子通常穿着打扮也是素净的,春日像花,夏日如竹,秋日冶艳,冬日皎洁。
傅蓉微一贯柔和的穿衣颜色今日忽然变了,她骑在马上,穿着一件玄色广袖丝袍,赤金的绣线勾勒着祥云纹,若隐若现的光流淌在袖间。乍一看,像姜煦在府署里办事时的打扮,任谁都忍不住有点恍惚。
“佛落顶是怎么回事,请王妃给个解释。”
傅蓉微坐在马上,垂首看着下面的人,他们都在试探着拿捏她。
“解释?有什么好解释的?”傅蓉微轻描淡写地说:“佛落顶山连着山,摄政王和我看着闹心,如今炸掉一半顺眼多了。”
诸位一愣,不少人皱起了眉。
傅蓉微心知不能与这些人讲理,否则纠缠起来没完没了,他们人多,一人一口唾沫,就能闹她一个月不得消停。
摄政王的印信留给了她,镇北军的兵马也都听她的调配。
傅蓉微有权,有兵,有底气,没必要与他们争一时的口舌。
她打马穿过城门,裴碧带着一队镇北军紧随其后。
有人出声叹一句:“牝鸡司晨,要完了……”
封子行轻咳了一下:“现在跑路恐怕有点难,佛落顶的路断了,得沿着关塞绕路走,最近的便是楚州、幽州,当下只有一条商道能贯通两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