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父子俩很久没见过面了。
其中的微妙也不是三两句话能说明白的。
姜煦在华京办的事、挨的骂,不是秘密,姜长缨不可能听不见。
起初,也有人想向姜长缨献殷勤,但结果却不太如意。姜长缨拒不插手华京的朝政,也不曾表露任何倾向和态度。
但是有一件事,事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姜长缨的。
那就是姜煦的出征。
想到此处,傅蓉微问了一句:“你打算出征北狄这件事,父亲是何意见?”
“这件事,除了你,没有任何人赞同。”姜煦平静的说:“包括爹娘。”
反对归反对,爹娘现在也管不了姜煦了。
“父亲他心疼你。”傅蓉微直视他的眼睛。
“我知道。”姜煦的眼睛里只有她。
傅蓉微说:“你难过吗?”
姜煦道:“爹娘的心里只怕更难过。”
他们亲眼看着儿子一步一步的走向高处,站在那摇摇欲坠的悬崖上,随时可能摔下来,粉身碎骨尸骨无存。
他们已经可以预见了最坏的结局,却偏偏挡不住姜煦的路。
姜夫人尚且好糊弄,有傅蓉微在她身边,流言蜚语传不到她的院子里。
可姜长缨独守在边关,身边连个纾解的人都没有,谁又能懂他心里的憋闷。
入了冬之后,军情有变,战报接二连三的传回华京。
别人看不懂,但是姜煦看的清楚,姜长缨的排兵手段已与以往不同,沉稳的作风中罕见的藏了几分狠辣。
姜煦不想将摄政王的手段用在亲爹身上。
他说:“让爹把我们接回去,正好,我要找他聊聊战局。”
半个时辰后。
客栈小二敲门,端来了热水,还有酒菜,一盘切了大块的牛肉,以及刚烫的黄酒。
“客官慢用,暖暖身子。”
傅蓉微不再聊那些有的没的,姜煦把小二打发出去,拎起酒壶,揭开盖子,嗅了一下。道:“药在酒里,不是什么高明的把戏。”
傅蓉微问:“下了什么药?”
姜煦道:“那得尝尝才能知道。”
说着,他就着酒壶,仰头饮了一口,傅蓉微没防备他有这一手,阻拦不及,当场大惊失色。
“你做什么?”
姜煦不急不缓摘掉了她发间的银钗,扎透了十指的指尖,血珠成串的滴下,在铜盆的热水里晕开。
傅蓉微屏住了呼吸,她看见姜煦脸侧已蒸出了汗珠。
簪子扎的伤口深不到哪去,血很快自然止住了,姜煦似乎用这种手段卸去了不少药性,他取出帕子,擦净了手,道:“软筋散而已。”
他将铜盆里的血水往窗下一泼,熄了房间里的灯。
傅蓉微被他拉着躺到床上,手心里被塞进了一个冰凉的东西,是一把匕首。
傅蓉微攥紧了。
姜煦在她耳边低声道:“这家客栈的老板娘就是负责牵线搭桥的十八娘,她行事有自己的规矩,不伤女人,你是安全的,别怕。”
第112章
“十八娘又是什……”
“嘘——”
门外有人经过, 脚步声来了又去,却没有停留。
傅蓉微自从跟了姜煦,日子也是一天比一天刺激, 谁能料到,仅仅随便散心到此地,也能正好撞上沙匪作乱。姜煦张口能叫出十八娘的名字, 由此可见,他对这帮子沙匪的了解, 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多。
姜煦默不作声捣大乱也不是第一回 了, 傅蓉微在这种关头, 情绪翻涌, 莫名翻起了旧账, 她想起当年在馠都选秀时, 她分明一心避选, 却偏偏被人荐到了贵人的眼里,由此惹了一身的麻烦, 很久以后才知是姜煦瞎掺和所致,傅蓉微一腔憋闷也舍不得砸在他身上,索性自己忍了。
傅蓉在这一刻忽然共情了华京里那帮迂腐的老骨头。
似姜煦这般性子,与他同一立场是舒服,万一政见相悖,那可有的头疼了。
傅蓉微动作轻缓, 将那把小巧的匕首藏进了腰封里,问道:“我该怎么做?”
姜煦道:“你没吃东西, 也没喝酒, 等他们人来了,你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被吓着了。”
这不难,轻轻松松就能做到。
姜煦又道:“他们会问你家在何处,报封子行的家门,他知道该怎么做。”
傅蓉微答好。
他们来的很迟,廊上走过了两拨人,似乎在忙别的事情。
姜煦的耳力敏于常人,他听见了一些动静,告诉傅蓉微:“他们上一笔生意做成了,楼下有车离开了。”
下一笔生意就该是他们了。
姜煦合上了双眼。
房门一开一合,屋子里灯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