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酥油灯幽幽照亮了脚下的路。
老板娘试图套近乎:“二位客官看着面生,不常来往这条道吧,独来独往也不像是走商的人,这儿白云黄草可不安全。”
傅蓉微应付道:“家住附近,闲逛到此。”
老板娘举着灯,回头笑了一下:“到底年纪轻不懂世道艰险,下回多带几个人才是。”
老板娘话说的体贴,但那笑容却包含深意,傅蓉微心头像被什么轻轻敲了一下,提点着她警惕起来。
突如其来的危险嗅觉,让她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姜煦。
而这一眼,又发现了异常。
姜煦随身的刀不见了。
明明方才在门外时,那刀还好端端挂在他后腰上。
傅蓉微目光剜在姜煦的身上。
姜煦捋顺额前垂下来的一缕头发,别进了发带中,眉眼一弯,笑了。
傅蓉微暗道:有鬼。
踩上最后一节楼梯,往里头走了几步,房梁上呼啦一下,有什么东西翻了下来,径直落向了两人的头顶。
傅蓉微是来不及反应的。
可姜煦的动作竟然也迟缓了许多。
在傅蓉微不知所措呆立着的时候,姜煦贴上了他的后背,将她环在胸前怀中。
并没有预料中的疼痛砸在身上,傅蓉微后知后觉抬头,只见一把破纸伞吊在头顶上,摇摇晃晃。
傅蓉微眼睛随着那把纸伞一起晃。
老板娘“呀”了一下,道:“客官受惊了,房屋老旧,漏风漏水,暂且用伞堵着,今夜是风太大,给吹下来了。”
姜煦顺势揽住了她,不再松手。
傅蓉微已然明白,这是试探的把戏。
试探他们的身手。
姜煦抬头望着那把黑色的油纸伞,若有所思的沉默着。
傅蓉微问老板娘:“我看见客栈门口挑的黑红绸带,那是什么意思?”
老板娘继续往前走,说:“那是指路的幡。”
傅蓉微:“指路?”
老板娘道:“有些人在商道上走丢了,找不到回家的路,见了客栈上挂的幡,便能知道方向找对了。”
听起来透着一股沧桑的温情。
到了房间门口,老板娘打开房门,屋里头有一种久不住人的霉气,老板娘亲手把窗打开,让风灌进来,说:“小店简陋,委屈二位将就一夜了。”
房间里的灯点亮。
傅蓉微接着明亮的光,才注意到老板娘是个十分美艳的女人,身上围着绛红的毡衣,抬手点灯却露出里面白皙如玉不着寸缕的藕臂。
老板娘点上了灯,袅娜的退到了门外,道:“约莫半个时辰,小二上楼送热水。”说罢,贴心的掩上了门。
见人走了,傅蓉微转身盯着姜煦:“黑店?是黑店吧?你的刀呢?藏哪了?”
傅蓉微顺着他的后腰摸进了衣襟里,他不仅仅没带刀,甚至连暗器囊都卸掉了。
傅蓉微精准的捕捉到了他今夜格外生动的一些表情,心思缜密的她将这种表现归之于心虚。
傅蓉微往他耳边凑近:“你可以继续骗我,但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她恶狠狠咬牙切齿的模样也比平时生动。
姜煦关上窗户,屋里静下来,他说实话:“商道上常常有劫道的沙匪,为了钱,什么杀人越货的买卖都干,道上是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每当他们逮到了肥羊,出身优渥,家中拿得出银钱,便定下赎金和接人的地方,家里人带上钱,找到挂黑红幡的地方,一手交钱,一手交人,买卖便成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老板娘说是指路也没错。
自古匪患难除,更何况现在刚好又赶上大梁朝内乱,南北割据。
傅蓉微:“商道上的沙匪,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吧?”
姜煦道:“沙匪们有分寸,不会主动招惹镇北军,但既然巧合碰上了,不管一管说不过去。”
傅蓉微:“所以果然是家黑店,老板娘刚试探我们是何意?她是不是也想对我们下手?”
姜煦道:“肉都送到嘴边了,有钱不挣那是傻子,咱俩看起来就像富得流油的肥羊。”
傅蓉微不能赞同他的形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打扮。
姜煦能看穿她心中所想,道:“黑店老板娘阅人无数,她的眼睛可毒辣着呢,不见得比你差。”
傅蓉微道:“好吧,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我们被绑了,谁来送赎金?”
姜煦理所应当的回答:“我爹啊。”
傅蓉微闻言沉默了。
自从姜煦带着小皇帝回到华京,将权势独揽在手,姜长缨便带着他的镇北军退守在居庸关,不曾回过京。
姜煦要料理新朝的烂摊子,暂时顾不上关外的防守,姜长缨身为一军主帅,调整了布防,不曾有半分疏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