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煦一身干干净净站在外面,问:“你佛落顶已经被端了,这些又是从哪搜罗来的兄弟?”
“你管得着吗?”梁雄冷笑,啐了一口带血的痰,落到了姜煦的鞋边上。
姜煦往旁边挪了一寸,又问道:“你听说过梁元杰这个名字吗?”
“哟,我本家?是谁啊?”梁雄没个正形。
姜煦冷声道:“那你没机会听说他了。”他转身对裴碧点了一下头,简短的扔下一个字:“杀。”
温润平静的一个“杀”字,梁雄还没反应过来,裴碧的快刀已闪过寒光,切断了他的喉管。
鲜血渗出一段红痕,随即喷涌而出。梁雄捂着脖子,嗬嗬出声,无力地张着手,瞪着眼,断绝了生气。
姜煦把梁雄被杀的这间牢房当成刑讯室。
其余所有被俘的山匪每十个绑成一串,押进刑讯室里,轮番审问。梁雄的尸体就横在一旁,面色青灰可怖,肢体僵硬的扭曲着,身下的血都干了。
山匪们意识到姜煦是个狠角色,说杀真杀,绝不含糊,于是一个个争抢着招供,好似在比谁能说出来更多。
他们签字画押后,厚厚一沓文书呈到了姜煦面前。
姜煦把这些文书带回府中给傅蓉微看。
傅蓉微坐在椅子里,仰头盯着窗下笼子里养的鸟。
姜煦一进门,傅蓉微就闻到了他一身的血腥味,太浓了,傅蓉微不再盯鸟了,侧头盯着他看,奇怪的是,他一身上下竟然连一点血迹也没沾上。
傅蓉微疲累地开口:“回来了?累吗?”
姜煦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会儿,投向了别处。
傅蓉微递给他一杯热茶:“你刚刚看着我的时候,心里想的是谁?”
姜煦接过茶,温热的杯壁捂暖了他的掌心,他道:“你在跳城的那一刻,是不是也想到了故人?”
傅蓉微无法说明白心里的感觉。
分明是同一个人,身上却好似存在一条裂隙,把灵魂割成了两部分,一虚一实,重合在一起,以前看不出端倪,但现在一看处处都觉得别扭。
姜煦看她想必也是如此吧。
傅蓉微道:“难怪我重生一世,每到一处都能看见你的影子。”
姜煦道:“是我在追着你跑。”
傅蓉微:“我很意外,你居然会想娶我。”
姜煦:“但是你答应了。”
傅蓉微道:“是啊,我答应了……我自从醒来后,无数次在想,该怎样度过这有幸重来的这一生。我的名字入了皇上的眼,我也曾不止一次想过,就走那条我最熟悉的路,凭借我身上的机缘,只要在关键时候稍做干预,拨乱反正,也许能避免最后的不幸,可一旦我试图妥协的时候,我浑身上下都在抗拒,恨不能即刻杀死自己。”
姜煦涩道:“是我的错,一开始胡乱插手,给你添堵了吧。”
傅蓉微拉住姜煦的袖子,让他坐在身边,靠近了她的脸,道:“姜煦,我现在是你的妻子。”
姜煦喉头一滚:“我知道。”
傅蓉微问道:“你是想要一个像前世太后那样的妻子吗?”
姜煦放下了茶杯,也放下了手里那一沓厚厚的文书,抚了一下傅蓉微的头发,道:“都死过一回了,别再戴着面具活下去了,你只是你自己。”
第76章
一直以来, 不是傅蓉微愿意戴着面具生活,而是她的身份和地位,要求她成为一个漂亮而又无可挑剔的样子。
人活着就要有用处, 无用之人只有死路一条。
傅蓉微都快忘了自己本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
她在侯府未出阁的时候,张氏视她为眼中钉,一心想毁了她的终生, 进宫,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傅蓉微不能任由自己烂在那座高门大院里, 只能拼尽全力的爬出去。
这一次, 姜煦给了她一个别的选择, 拉她离开了那个深渊。
傅蓉微问道:“你刚回来的时候, 心里是怎么想的?”
姜煦道:“说实话, 并不开心, 甚至感到绝望。”
傅蓉微有点想笑:“都一样。”
可是,哪怕再厌恶这重来一次的生命, 他们都还挣扎着继续活着,而不是在醒来的那一瞬间当场吊死。
他们像走了很久终于聚首的两个异乡人,心也贴在了一起。
傅蓉微道:“你给我讲讲那十六年里的事情吧。”
姜煦揣测着她的心意,心想她可能还挂念着上一世的骨肉,说:“新帝被我带回了华京,一众老臣追随, 另起炉灶,改国号为北梁, 都城便定在华京。刚满六岁的幼帝, 真的很听话,但也烦人, 成天跟在我身后让我还他娘亲,怎么甩都甩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