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前院见了大将军和夫人。
姜长缨面色有些凝重,他是个杀伐果决的人,见了面第一句话直接说正事:“原定两天后启程,你们的安排不动,我带着副官先行一步,今夜就走。”
姜煦立刻问道:“边关出事了?”
姜长缨点头:“是出了点事, 但与北狄无关,是匪患。”他拍了拍姜煦的肩膀, 道:“好孩子, 长大了,保护好家里人。”
姜煦道:“爹放心。”
姜长缨做了决定, 连晚膳都没用,天色刚一暗下,便动身前去营中,点了一队亲兵上路。
家中便只剩下母子媳妇三人了。
姜煦追着姜长缨送了一程。
姜夫人则在家里点了灯,与傅蓉微夜谈。
“我们不上前线,随军的家眷全都安置在华京,我们在城里也有一座院子,他们男人去军营,我们退守在城里。”
傅蓉微单凭自己的想象,描绘不出华京的样子,她问:“母亲,华京是个怎样的地方?”
姜夫人道:“华京是一座边城,是距离关外最近的城池,一旦边关破了,华京是直面匪寇的第一座城,华京若是失守,往南一马平川的中原大地,便要被铁蹄践踏了。”
华京也并非固若金汤,那里相对关外能稍好一些,但也随时随地有可能被战火侵袭。
姜夫人看着傅蓉微,笑了笑,说:“好孩子,你既嫁了我姜家,有句话我一定要告诉你,姜家人,需时刻有竭诚尽节的觉悟。”
傅蓉微道:“那是自然,我与父亲母亲……还有阿煦,共进共退。”
姜煦送父亲出了城,又纵马而回。
姜夫人见儿子回来了,不再留傅蓉微说话,让姜煦把媳妇带回去,珍惜最后两日的安稳。
傅蓉微回房间洗漱沐浴完,湿着头发坐在妆镜前,桔梗拿着毛巾,帮她拧干头发。傅蓉微不喜欢身边的人多话,所以到了晚上,用桔梗比较多。
桔梗是个拒了嘴的闷葫芦。
傅蓉微问一句,她答一句。傅蓉微若是不问,她就一个字也不说。
姜煦先她一步洗好了,男人天生火力旺盛,头发都快干透了,他靠在花帐里,垫高了枕头,一声不吭不知道在想什么。
傅蓉微头发干的差不多了,挥了挥手,示意桔梗退下。她踩着鞋,来到床边,伸手拨开了床帐,低头俯视着姜煦的脸,平静地问道:“阿煦,你想要一个孩子吗?”
姜煦屈起一条腿,慢慢坐了起来,他们的床榻有些矮,姜煦坐起来,也要抬头才能直视傅蓉微的双眼。
傅蓉微等着他的回答。
姜煦莫名哑了嗓子,坦诚回答道:“想,但不能是现在,你明白的吧。”
傅蓉微好似明白,又好似不明白,心中隔了一层阴影绰绰的纱,有猜测,却不明了。
姜煦伸出手,轻碰了碰傅蓉微的腰腹,道:“孩子才是困死你的牢笼,你若是现在孕子,便哪也去不得。”
傅蓉微握住姜煦的手,坐在他旁边,望着他:“所以这是皇上真正的意思?”
姜煦沉默着点了点头。
假使傅蓉微怀孕,她和她腹中胎儿,就必须要留都为质。
这么一说明白,大婚那夜,姜煦的反常忽然有了合情合理的解释。
傅蓉微当然不肯屈服于这样的算计,她释然一笑,道:“咱们的皇上啊……”
……到底还是不够狠绝。
后半句话,傅蓉微没有说出声。
说仁慈,不肯一仁到底。
说狠,又纠结着下不了手。
傅蓉微道:“皇上对你其实不错的,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们从前有渊源?”
姜煦道:“我七岁时,回馠都,呆了两年。”
傅蓉微道:“我知道,这件事,你好像说过。”
姜煦回忆起小时候的事,他说的很慢,因为时间相隔太久,细算两辈子也有几十年了,很多事情像是水中模糊的倒影,他要潜进去,拨开浑水,才能再次触及到。
“皇上只留了我自己一人在都城,母亲本想陪我,却没有被允准,父亲母亲都回了关外,我一个七岁的孩子在府中很难让人放心,皇上便将我接到了宫里。”
姜煦是在宫里度过了那两年。
“皇上那时正年轻呢,我不知道他把我当成了什么,将我带进了朝晖殿里住着,见我闲着无聊,经常会宣朝上的大儒进宫教我读书。”
姜家武将出身,在读书一事上,没那么重视。姜煦在边境,开蒙认字就比寻常读书要晚一些时日,再加之身边无师父敦促,所以,课业一塌糊涂。
“我小时候是个很乖的孩子,母亲离都前抱着我哭了整完,一句一字的嘱咐我照顾好自己,听皇上的话,我都做到了。皇上让我学什么,我就学什么,皇上不想看我骑马射箭,我就彻底不再碰那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