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村民还在追着,有些追不动了,在捏着膝盖喘着粗气。
刘铁怒骂着,将一个锄头砸了过来,没砸中。
王华华心知肚明,如果执意要带走刘小琴,这趟出逃只怕三个人一个都走不掉。
她知道,但不意味着她不难过。孩子两年前一场高烧后就不会说话了,却极其懂事,母女两之间有独特的默契,她只要一个眼神,刘小琴就心领神会。
赵予安听不下去了,再听她也要哭了。
她的手上还紧紧捏着一大包大白兔,原本想给刘小琴一个惊喜。
现在怎么看,那包糖都透着苦。
“警察一定会救她出来的,但首先,你自己要撑下去。”陆赢川对陌生人一向寡言,看了一眼后视镜后他选择开口。
他弯下身,将座位下点燃的烟饼扔出窗外。
车窗降下,浓雾渐渐散去。
王华华点点头,打起精神接过赵予安递来的一颗糖,剥开塞到嘴里。
眼泪又不争气的掉下来。
*
傍晚六点,车子渐渐停下。
陆赢川叫醒了熟睡中的两个女人,指了指不远处的公厕。
这地方委实阴森,但无奈一路上憋得实在难受。
所以赵予安带着王华华,奋不顾身的去了。
他低头看着手机,将模糊的照片与周围对比。
……所以这里,才是要找的平村吗?
坪村和平村,只是一字之差,却相隔数百公里,几座大山。
公厕隔了一条河的对面,是一处烧的焦黑的房子。
风水上讲,这样的房子是断断不能住人的。
断壁残垣,屋前杂草茂盛,屋内隐蔽处是随处可见的陈旧大便的味道,显然这里成了另一种意义的公厕。
一个背着背篓的老头经过,在屋子前顿了顿,从兜里掏出几张纸钱,烧了。
他佝偻着背,正打算继续往前走,却被一个风霜清奇的男子叫住。
王华华去洗手间弄了很久。
说是洗手间,其实就是一个大坑,蚊蝇遍布,恶臭扑鼻。
赵予安鼻子堵的难受,她叮嘱了王华华一声,就先回到了车子旁边。
却没看到陆赢川,给他打电话,也没信号。
她心头一紧,小时候父亲给自己讲过的聊斋怎么说的来着,那些年轻貌美的男人,在荒山野岭里,被千年老妖精瞅上,直接扑上去压在身下,百般羞辱,从此一蹶不振沦为禁脔。
她打了个哆嗦,四下张望,终于在河边看到了陆赢川。
赵予安缓步走过来时,陆赢川对她比了个嘘声。
老人晃着稀疏花白的脑袋,用变了调的声音,讲述着这桩烧黑房子的来历。
这个男人叫小帅,那么女人叫小美。
某音所有恐怖电影解说的开场,似乎都是这么一句。
赵予安看着那撞房子,越看心里越发毛,她压着内心的恐惧,勉强听了个囫囵。
这里曾住着一家四口,男的叫张甲,爹妈早早死了,拉扯着一个弟弟长大。男人身材矮小,长得其貌不扬,却是干活的一把好手,村里人都嫌弃他穷,还带着个拖油瓶般的幼弟,没有女人愿意嫁给他。
也是这男人运气好,一天和弟弟捕鱼时,在河边捞起了一个脚抽筋落水的姑娘。那姑娘也是个不被看重的人,小时候得过病,生了一脸麻子,姑娘看着飘走的衣服,心疼的大哭,男人偷偷把钱塞在她手里,让她免去了一顿责骂。
两人都是苦命人,颇有惺惺相惜的意味。一来二去便成了家,谁也不嫌弃谁,日子虽苦,但乐在其中。
慢慢的,幼弟也长大了,长得人高马大,却性子暴戾,总爱闯祸,哥哥的话都不管用,只有性格温柔的嫂子能管住他。
因为弟弟四处闯祸,逼得男人只得到处赚钱,只要能赚钱,啥事儿都愿意干,多危险的偏门他也愿意捞。而最艰难的时候,姑娘也怀孕了,本来是天大的喜事,在这个家徒四壁的家里却变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贫如洗的家里时刻提醒着男人,这个家是多么风雨飘摇,毫无保障。男人咬咬牙,去冒险接了个大活儿,却因为没文化,不知道那活儿背后是多么凶险。
而他在那场棋局里,无非是个替罪羔羊一般的存在,这一切是被早早定下的乾坤。
男人再也没回来过。
再有消息时,却是男人犯了事儿,是绑架罪,被逮捕了,不久就蹊跷地病死狱中。
有小道消息说,他就是个顶包的,都是那帮警察找不到证据,把他误判充数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