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噼啪——”
车轮碾过枯枝,浩浩荡荡的队伍行走在铺满金灿余晖的林道之上,兵将打马跟随。车队的后方由于承载着众多杂物和两具沉甸的棺椁,马儿们不堪其重,时而发出长长的嘶鸣。
在队伍中央,一辆车身为黑楠木所制的马车低调而雅致,车盖四角悬挂着的车铃随着旷野的秋风发出空灵而飘渺的声响。
赶了大半天的路,醒来发现自己睡在软床上的盛婳:“……”
看着祁歇抱剑坐在一旁困倦地垂着头打盹,挺括的少年身躯随着马车的颠簸左右晃动,她终于想起来自己刚刚干了什么。
原本,她是要让祁歇在这马车上好好补个觉的,但他突然说要给她按摩一下肩膀才肯睡。
正巧这几日赶路骑马累得腰酸背痛的盛婳便答应了下来。
于是按着按着,她就被按到了床上……
不是,打住。盛婳及时掐断了脑子里奇怪的走向。
真实情况其实是因为祁歇按得太过舒服,加上她起了个大早实在缺觉,这才忍不住睡了过去。
最后一眼朦朦胧胧的印象里,是祁歇轻手轻脚帮她脱去了鞋子,将她放平在这马车里唯一的软床上,随后她便一直不省人事到现在。
口口声声要让人家补觉,结果自己占着床睡得跟猪似的盛婳:
好、尴、尬。
她深呼出一口气,唤醒了祁歇,见他眼睫如蝴蝶振翅般抖动一下,缓缓露出那两颗冷沉的眼珠,尚且迷蒙的困意让他整个人显得有些呆,很好拐骗似的。
“祁歇?”盛婳放低了语调,跟哄人似的:
“来床上睡吧。”
祁歇仍怔忪着。
他其实并没有阖目多久,但不知是不是小憩前盯久了盛婳的睡颜,思绪纷飞,在这短短的睡得极不安稳的时间里,他做了一个荒唐的梦。
在那个梦里,他好像回到了昨晚盛婳拉扯着他头发、使他的脸被迫贴近她的时刻,几近交迭的距离让克制的情愫不断疯涨,明目张胆地冲击着他的理智。
这一次与现实不同的是,他没有再退开。
而是在梦里没有犹豫地、循着那娇软的红唇径直亲了下去。
回忆到这里,再对上面前梦境的主角,祁歇浑身僵硬,脸色也如被泼上窗外浓艳的晚霞一样从颊侧一路爆红到耳根。
盛婳见他一副表情呆愣、却红透得仿佛要冒出一阵阵热气的面容,疑惑道:“怎么了?”
祁歇堪称慌乱地避开她凑近端详的脸,动作几乎算得上是狼狈:
“……没什么。”
车帘晃荡,光影斑驳,他偏过去的侧脸明明白白写着“我有心事”四个大字。
盛婳发现她最近是越来越琢磨不透他在想什么了,但她没有三推六问的习惯,索性不作他想,收回了目光:
“离上京还有两个时辰的车程,你上来睡吧,我已经睡饱了。”
祁歇拒绝道:“不用了,我不困。”
盛婳哼了一声,故意夸大道:“还嘴硬呢……黑眼圈都重成什么样了?”
祁歇此时脸上的绯意也消退大半了,闻言面色闪过一丝古怪,低声道:
“黑眼圈很丑?”不然她为何老是提起。
他原本并不重视自己的皮相带给其他人的观感如何,但架不住盛婳一直以来都喜好风姿隽爽、唇红齿白的美少年。在渡潼时每次上街都要盯着心喜的少年郎看好久,察觉到他的注视她才会移开目光,道一句“没我家阿歇好看”。
若是脸上出现了什么瑕疵,是不是会惹她不喜……
盛婳:?这什么关注点?
实在不理解他跳脱的关注点,她一口咬定:
“对,你再不睡觉就会变成熊猫。”
“熊猫又是何物?”
“呃,就是食铁兽。”
祁歇于是想起之前同她一起看过一本异志怪谈,上面的确记载有这种生物的画像,脸盘雪白,耳目黯黑,如此说来她的形容确实贴切。
他对与盛婳待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都记得很是深刻,也记得她无意中呢喃出的每一句话。
记得当时她还说……说它“好可爱”……
祁歇的耳根又悄悄红了。
这一次他没再与她争论,乖乖脱下鞋子躺上了床,发烫的脸对着车壁。
柔软的绸被里满是上一个人的兰花香气。意识到这点,他停滞了一瞬呼吸,随即上瘾似的无声嗅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