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看向他:“桑妤跟你也没有联系吗?”
盛洵漫不经心移开视线,弓身将烟头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没有接这话。
虽然他没有说话,但是莫名地,陈语时从他波澜不惊的神情里,忽而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落寞。
当时正是暮色四合,黄昏的光晕将整个院落都笼罩在一片温柔又萧条的光色里。
他侧对着她而站立,肩线平直而纤薄,侧脸轮廓锋利清晰,明明只是平平淡淡站在那里,却无端令人感觉到他似乎正被一股巨大的悲伤裹挟着。
陈语时沉默了片刻,自觉自己和他一样,都是被桑妤辜负的人,她张了张嘴,忍不住出声谴责:“她这个人就是这样,从很久以前我就发现了,她的心就是块硬石头,捂不热的……”
“她不是。”
话未说完,却被盛洵打断。
男人下巴轻抬,后背松垮地倚在门框上,薄唇微张,嗓子哑得厉害。
在陈语时怔愣的神情里,停了好久,他才低声道:“桑妤不是。”
他说完,站直身体,转头看向陈语时。
“她过得很辛苦,很多事情旁人都无法代她承受,做出这样的选择,她自己也是受害者之一。”
“她只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言毕,他手臂微抬,捏了一下自己的喉结,神情郑重地看着陈语时:“可能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但是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他的神情太过于认真,陈语时不由得敛了神色,看向他:“你说。”
盛洵说:“如果有一天桑妤回来,我能不能请求你……不要太怪她,谢谢你了。”
他微垂着眼,停顿了片刻,才又继续道:“她只是不擅长表达情感,她其实,很喜欢你这个朋友。”
他用的是“请求”这两个字。
很久以后陈语时回想起,才发现那是她认识盛洵以来,他跟她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
陈语时很小的时候就听过盛洵的名字。
大家虽然不在同一个社交圈子里,但滨市的名人就那么多,大家多多少少对他有所耳闻。
他是典型的天之骄子中的天之骄子。
无论是家世、样貌,还是品性,都是一等一的好。
那会儿,年少不更事的时候,她其实也悄悄幻想过,自己会不会有一天被盛洵喜欢上,然后被全滨市所有同龄的女孩子羡慕着。
但那样的念头只是少女青春期的幻想罢了,她对盛洵并不敢真的有那方面的期待。
也的确没有超越同学情谊以外的感情。
故而,在她的概念里,她和盛洵应该就是那种完全不会有交集的两个人,她这辈子都不可能会进入他的社交圈。
但后来她转学,她认识桑妤,她莫名其妙就半只脚踏进去了。
但也只是半只脚而已,她清楚,盛洵对她所有的照顾,都是缘于他对桑妤的喜欢。
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这个在她的幻想中都永远高高在上的人,会那样郑重又谦卑地同她讲“请求”这两个字。
他其实根本就不确定桑妤会不会回来。
但他仍旧那样自然地为她铺着后路,期盼着假若有一天她回来,能够少受一点昔日朋友的苛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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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洵过来时,盛鸢正坐在长椅上发呆。
因为大脑不受控制地一直在回想着陈语时的那些话,盛鸢的眼眶红得厉害。
盛洵穿着件黑色的衬衫,修瘦清隽的身形从上面笼住盛鸢,她才如梦初醒地回过神来,抬头看着他:“你来了?”
盛洵的视线落在她的眼睛上,神情稍顿,却也没多问,只是轻描淡写地道:“我们去哪里约会?”
外面天色渐暗,看起来暴雨降至。
盛鸢顺手牵住他吹落在他面前的手指,心不在焉地扯了扯嘴角:“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盛洵抬腕看了眼手表,问她:“吃饭了吗?”
“还没。”
盛洵牵着她站起身:“那先去吃饭?”
正是饭点,商场里的每家店门口都排成长龙,最后两个人在思索之下,索性直接走路去了附近一家港式火锅店。
他们去的时间很巧,恰好还剩下最后一桌座位。
落座之前,盛洵抽下湿纸巾,慢条斯理将盛鸢面前的座椅和餐桌擦干净,才让她坐下。
火锅店里人也不少,冷气打得很低,他们先点了两杯菠萝汁。
盛鸢低着头,漫不经心拨动着瓷杯里的冰块。
盛洵抽出两张纸巾垫在她跟前,这才问:“谈得不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