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他本人。
孟昭延和她说过,社交场上,这道声音可以代替你告诉对方,谈话该结束了。
砰。
一阵风吹了进来,一道尖叫响了起来。
“啊啊啊——!!!”
听到脚步声时,程曼尔已然清醒过来,矮身贴近靠着门的墙壁,为的是一旦有人进来,不管是谁——
她可以凭着光线和视觉差,快速捅到来人的大腿上。
“我想起来了。”程祖耀恍然,“我落了本书在这,让爸给我送的时候,他说哥被车撞了,在医院。”
“被车撞了。”程曼尔饶有所思地重复,忍不住溢出声笑。
“所以,现在你都知道了,也应该能理解,我为什么一分钱都不愿意流到你手上。”
程祖耀还有些不明白,追问道:“后来呢,你就这么跑出来了吗?”
程曼尔淡淡抿出声嗯,口吻风轻云淡:“他是中午进来的,应该是妈刚下葬完,你爸送你回学校那段时间,程光耀又抓了只狗,想继续折磨我。”
“他笃定我不肯吃饭,等饿过些日子,他一天天在我面前做这种事,我迟早会撑不下去的。”
她省略掉故事的后续,也没告诉他这件事具体影响了她什么。
也不是毫不费力,就从噩梦中挣脱出来的,可他没必要知道。
讲完故事,程曼尔自始至终都停留在内门的边线外,没敢踏进去一步。
“总而言之,你自己考虑吧。”
她不会觉得程祖耀能理解她,做到这步,自认为已经对得起方蕙兰那笔钱了。
而且,当初既无人听见她的呼救,如今自然也不会有人能与她感同身受。
回身走上台阶,不同于捅完程光耀大腿后,连剪刀都不敢拔的转头就跑,这次,她平静体面地走上这一小段路,尽头处,是日薄西山时散出的晚霞余光。
僵滞许久的身体,总算有了些想活动的欲望。
程曼尔没打算留下来吃席,有些认出她的左邻右舍在窃窃私语。
“这不是阿光的二妹吗?瞧瞧,穿得多好看,大城市人咯。”
“来看一眼就走?白眼狼嘛这不,难怪不遭疼,果然女儿最后都是泼出去的水。”
“还得是儿子,看看这大儿子和小儿子,多尽心尽力啊。”
她听见了,权当没听见。
记在心里又如何,留下来争辩又如何,正如这小镇重新泛滥起来的流浪猫狗,周院长的出现,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
她据理力争,说这丧礼的钱是她出的,也不过惹人发笑,最后落得一句“这是你作为女儿该做的”。
他们的偏见是深冬下的鹅毛大雪,寒冷太重,她只是一簇仅够温暖自己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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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藜水河边上的凉亭坐了会,胃里还像堵着团脏臭的抹布,隐隐反胃。
程曼尔思来想去,看了眼手机,琢磨着临近七点,发条消息过去,应该不会打扰到他吧?
这想法倒提醒了她,她如今是愈发循规蹈矩了,从前打电话都不挑时间,想到就打,虽然被他以开会为由挂了无数次,忙完后还是会再给她打回来。
从不会出现,最后一句话是由她结束的情况。
程曼尔细眉拧起,紧盯那条一直没得到回复的“我已经到了”,有些心虚。
真那么生气?
可她也没发自内心地觉得他不重要,只是……她必须表露出随时可以豁出去和程光耀鱼死网破的状态,才能让他害自己之前,好好掂量一下。
这是她近两年琢磨出来的,他们这种家庭诡异的相处模式。
歇斯底里,但能保持平衡。
这不,被动自卫下捅过程光耀一剪子后,她勉强清静了两年,除了先前差点闹到毕业典礼上,又常常往店里打电话,还偶尔在店附近游逛外,也没别的了。
可这些又不可能向孟昭延解释,让他直接接触到自己亲人这事,已是意料之外了。
一个人琢磨实在琢磨不出个结果,程曼尔正准备回住的地方,一声“程小姐”把她叫得一激灵。
她记忆力很好,先前与她在郁哲店里对过眼的男人,换上套板正的黑西装后,正毕恭毕敬地拘着手说:“程小姐,孟先生让我带您去个地方。”
实在没想过这是孟昭延的人,程曼尔顿时拧眉,“什么地方?他来了吗?”
不能回答的问题,那人便不答,只做不得不听从命令的模样。
“走吧。”她也不为难人。
保镖把她带到镇上著名的客栈,甫一进门,本该人满为患的一层空空荡荡,连老板员工都不见踪影。径直走入包厢后,保镖也一声不吭地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