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教她。”孟昭延退了半步,把早已淘汰的想法端出来稳固局面,免得孟京良真被气到发病。
没成想,这句话也是一个试探。
“你还真想娶?你——”孟京良头有些发胀,下意识想拿药,手指在桌子底下蜷了蜷,克制住了,“不行!这是能教得会的?你妻子以后要面对的都是什么人,你不清楚?”
“清楚。”孟昭延被试了一道后,说出下句话前,贴心地拧开了药瓶,“我原本也不想教了。”
“既然你觉得教不会,以后,她想做什么做什么,人情关系,由我来周旋就行。”
孟京良果真倒出了药,一把扔进嘴里,饮了大口茶吞咽,耳后透着薄红。
离谱!
想做什么做什么?
这是他们这种家庭,最不能犯的忌讳。
明明孟昭延小时候,他不厌其烦叮嘱得最多的也是:“你肩上承担的是家族的未来,做任何事情之前,都不能随心所欲,肆意妄为。”
这下好了,他随心所欲了,还要纵那小姑娘肆意妄为,想做什么做什么。
太离谱!
“你要清楚,你肩上的——”
闻言,孟昭延直接起身,随手拿起撕成两半的文件袋。
“我这次回来,一是让您瞒好这个消息,二是不要再查她的底细。”
“当然,您要查,我也拦不住您。”孟昭延口吻平静,既无寻求他认可的态度,也无绝对翻脸的意图。
“但不管您查出什么,也都拦不住我。”
转身离开,门锁拧动,咔哒,打开,关上。
孟京良等脚步声渐远,才捂着疼痛难忍的胸口,出声喊道,“司正!把医生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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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昭延不住肯辛顿宫花园,他的房子在海德公园南面的别墅群,住的大都是亚太地区的商业新贵。
到地方后,他直达书房,十分钟后还有因他私人行程而推迟了一小时的电话会议。
他把一路拿着的文件搁置到一旁,带上蓝牙,尽管因时差的缘故,面目稍显倦怠,还是迅速调整好进入工作状态。
一个半月后就是澳方的铜矿招标会,中间还有不少关系需要串联与疏通,上次程曼尔出事,朝月打来电话时他在新加坡参加铜业大会,后急于回国,缺失掉中间信息交换的环节。
经营一个庞大集团最重要的素养并不是专业,而是对各行各业消息的把控。
一小时后。
烟灰缸里掐灭了两根燃尽的烟头,男人嘴角还噙着一支烟,白烟袅袅,模糊了面容。
阿明没有给他斟茶,而是泡了杯浓苦的黑咖啡,喝空了即换。偌大的书房里,除了几句低沉的英腔外,只有瓷碟磕碰的清脆声响。
孟昭延食指曲起抵在眉心上缓揉,冷淡眼风扫过那撕成一半的文件袋,耳机里的声音在刹那远走。
英国晚上十点,国内早上快六点。
不行,还太早了。
冗长会议结束后,他阖眼寐了几分钟,又看起堆积了一天的邮件,直至将近凌晨十二点,他才拿过那份文件。
撕成两半,是为了能从孟京良手上拿走,拼回来后,也不妨碍阅读。
里面不止有程曼尔的个人资料,还有她父母兄弟的生平经历。
父亲嗜酒,曾因酒驾而被拘留,如今躺在医院昏迷不醒。母亲出身宁城小康家庭,带着丰厚嫁妆下嫁到水乡小镇,后半辈子都守着一家不过五十平的小卖部。
哥哥成绩不好,没有考上好大学,五年换了十几份工作,没有积蓄,草草娶了个女人,如今无业。弟弟则刚高考完……
孟昭延看得很认真,从零零散散的信息中,能拼凑出她的童年。
关于程曼尔本人的,还要更为详细点。
除开他知道的外,还有初二休学了一个月,高一拖欠过学杂费,高三时,她父亲还与学校领导起过冲突,警察参与调解……等等,几乎把她十八岁以前的经历,都凝在一张纸上。
轻若无物,又重若千斤。
那可是她的人生。
但他还是觉得没意义,不是她亲口说的,他兀自了解的这个行为,既显得冒犯,也没有意义。
顶着时差熬到凌晨十二点半的目的,是孟昭延知道,他看完这些后,一定会想听她的声音。
电话接通。
“喂?孟先生,你到伦敦了?那边应该是……”
程曼尔那有些嘈杂,似乎在人流密集处,还以为能听见她转醒不久后的温绵软音。
“凌晨十二点半。”他唇角轻抿,声如温玉,“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