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京良的居住地是肯辛顿宫花园,这片地隶属英国皇室,四周分布了各国大使馆,有武警日夜把守,出入戒严,非常适合看重隐私与安全的富豪。
一路通行无阻,孟昭延遣走了要去通报的管家,步入那条熟悉的雕塑长廊,尽头处是一扇拱形双开门。
每次打开这扇门的心情都不同。
从前是畏惧,成长后是麻木,如今是平静。
孟京良的私人助理司正闻讯匆匆赶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文件袋,面色难得有些紧迫。
“给我吧。”孟昭延于长廊中段拦下人,“我来说。”
司正幸得有多年练就的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的素养,但递上文件时,还是不放心地叮嘱了句:“老爷他……您劝着点,毕竟有些突然。”
话音未落,他甚至未雨绸缪,把手里降压药也递了过去,“好好说,没什么讲不开的。”
司正多年伴君,一路见证这对父子的关系,虽一如从前那般风平浪静,底下已是暗潮汹涌,只待一阵风,便可卷起万顷波涛。
孟昭延蛮不在乎,抬唇笑了笑:“您劝我,不如劝他少动点无谓的气。”
司正无言以对,看到大少爷进去后,只能守在门外,已经提前跟私人医生打好招呼,接下来半小时里一定随时on call。
孟京良一看到孟昭延,火果然噌一下上来了,哪怕他早有预感,得知这消息时,脑袋还是空了一瞬。
他嗓音沉厚粗厉,字字沉入丹田:“总部分部,哪里不一样,那你还回来做什么?”
孟昭延面上还是带笑的,只是笑过不到眼底,眸色平静凛然:“我回来是告诉您,这消息您瞒好了,别传到母亲那去。”
以为长子是要回来解释这出荒唐闹剧的孟京良,一时有些不敢置信。
“意思是,你没什么要跟我解释的?”
“解释什么?”孟昭延慢条斯理将手中文件袋撕成两半,缓推到孟京良面前,“您找沈家小姐来试探我的时候,也没跟我解释啊。”
孟京良怒极反笑,“你是藏了什么,还试不得了?”
“试得,但你选沈家?”孟昭延落座于他对面,“下次换个我不能得罪吧。”
这话透着一股幽默。
孟京良还真是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硬是寻不出有谁是他不敢得罪的。
孟家已处豪门圈顶层,更毋庸说星寰集团的产业遍布全球,其中不少都与行业命脉相关,互相牵制的,有,但不能得罪的,还真没有。
孟京良呼吸沉闷短促,远不及孟昭延的无波无澜,长子不愿解释,但作为父亲,他有充足的身份问出那句:“她是谁?”
“一个小姑娘。”
“家庭?”
“普通家庭。”
“人品?”
“比我好。”
“你——”孟京良被他的回答噎了下,沉默间,还算优雅地执起杯耳,饮了口茶。
孟昭延觉得自己说的是实话,但并不愿多余解释。
她的美好和曾予他的救赎,反衬得他图谋多年的手段,卑劣不堪。
孟京良缓下这口气后,再度字字掷地:“我认真问你——”
“我也是在认真回答您,您问完,该我问了。”孟昭延把降压药摆到台面上,“这些年,您配合别人放出的联姻消息,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顿了顿,微贴椅背的坐姿犹如一株雪松,寒潭深眸匀出点点漫不经心,逐字逐句:
“但是,我需要联姻吗?”
并非在问,而是在讽孟京良这些年的功夫,无谓得可笑。
孟京良沉默了,犀利深邃的眼瞳里,藏匿着无奈。
他的长子太年轻,又成长得太快,比当初的自己出众不止,却不知到底是从哪里开始脱离掌控的。
说不上来是不是受东亚家庭根深蒂固的父权观念影响,虞徽瑶不止一次埋怨过他古板守旧的想法,或者说,他年龄越大,越害怕在子女面前丢失这份威严。
老二和幺女倒还好说,有点性子,但总归是怕自己的。
独独这个长子,表面看上去端方守则,恭顺礼让,让人无可指摘,只有孟京良自己知道,他不怕自己。
这份不怕,来源于他早早脱离掌控。
“不需要。”
孟京良坦然承认,若他和祖辈运营集团多年,还需要靠后辈联姻维持,那将没有任何意义。
但是。
“但你的妻子,必须是一个合格的大家闺秀,以后还要帮你经营人情关系,各处周旋,这种事情,是你嘴里的普通家庭女孩,能做得好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