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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星球旅行,外头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乔姃撑着伞,伞下站了一个干练利落的女人,一条黑色束腰裙,胸口处缝着香奈儿标志性的山茶花,衬得她温婉大气。
迎面碰上,乔姃介绍道:“这位也是雪儿的家长。”
“你好,我是曲允檀,先前刚听闻了你们的事,没想到这么快就……”
程曼尔和曲允檀带着丝绸白手套的手交握,施然一笑:“你好,我是程曼尔,星球旅行的老板。”
曲允檀抚过被她抱着的柏木棺,眼神格外怜惜:“辛苦你们了。”
没再多言,程曼尔把雪儿送到遗容整理室,亲自清理小猫口舌鼻腔里的异物,梳顺毛发,尽量维持生前的模样。
出来时,告别台上堆满花材和零食玩具,木制相框装进一张生动的彩色照片,摆在了雪儿所躺位置的上方。
程曼尔抢了乔姃的活,自己动手拍摄。
不知为何,她就是不想闲下来。
镜头后,程曼尔出神地盯着这张和曲允桑有五分相似的脸,曲允檀表情悲戚,牵着雪儿的手,梗着哭腔倾诉,姣好面容梨花带雨。
其实不止有五分相似,但曲允檀表露出的哀情无比真实动人,证明她是个心底柔软的人,和她妹妹完全不像。
“你知道吗……”说着说着,曲允檀忽然掀眸,直直对准镜头,“阿湘原本可以自己拼出一份事业的,可那男的太会花言巧语,说会一辈子宠着她爱着她,就这样信了。”
家长需要倾诉,程曼尔理解,以眼神告知她在听。
“哪怕那个男的有老婆,不,认识阿湘前,他只是有未婚妻,说争不过家里,必须要娶。”
曲允檀眼眶蓄泪,说不过两句又落了下来,滴在雪儿的毛发上,“他们养雪儿,也是那男的为了哄阿湘,说他不在就让雪儿陪着,阿湘那么爱他,什么话都愿意信,连孩子也愿意为他生,哪怕无名无分,你说她傻不傻?”
她一直盯着镜头,泪眼盈盈时,诘问的似乎是镜头后面的人。
“可雪儿去世了,我都来了,那男的也不肯来,还不让阿湘来送……”曲允檀指侧蹭了蹭眼角,“哪怕这样,还是愿意为他生孩子,女人啊……一旦被男人迷惑,连子宫都不由自己做主了。”
程曼尔在镜头后微垂眼睫,曲允檀一张一合的红唇在视野幻觉中放大,吐露的每个字,都似命运借他人之口予她的警示。
“程小姐,你也有自己的事业,你说说,这样的女人是不是很傻?”
程曼尔有一刹无言,寻回丢失的声音后,轻轻答了句“是”。
“不管如何,都不能把自己完全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
曲允檀终于不再看她,爱怜地抚着雪儿的毛发,“再爱一个男人,也不能失去自己的尊严,连娶你都不愿意,不过是想把人绑在身边,做个生育机器罢了。”
“程小姐,可能你不太懂,但我见得多了,有钱男人都是……不好意思,我说远了。”
“没关系。”程曼尔小心翼翼地移动着镜头,寻更合适的拍摄角度,“想说什么,都可以说的。”
曲允檀叹了口气,“你愿意听就好,程小姐,换做是你,男人锦衣玉食地养着,想要什么也都愿意给你,但让你做情妇生孩子,你会愿意吗?”
程曼尔停住,端相机的手十分稳固。
她答出:“不愿意。”
“换做谁能愿意呢?你把这段也剪进去吧,我要给阿湘看看,希望能点醒她,别再糟践自己了。”
“好。”
后面,程曼尔陪曲允檀走了一整个告别流程。
火化完,曲允檀带着骨灰踏上一条不过两脚宽的沙道,走进尽头处连接着的小房子,望星空穹顶,敲响颂钵时,她说:“程小姐,你真的很有想法。”
她阖眼享受颂钵深沉悠远的长鸣,“沙子,在心理学中有治愈、净化的作用,颂钵我不了解,但它的声音……”
“颂钵是宗教器皿,起源于古印度,是一种音频疗愈艺术。”程曼尔柔声解释,“二战时期,就有人用这种声音治愈患战后心理综合症的士兵。”
这是一个具有人文内涵的宗教器皿。当颂钵之声响彻庙宇,其声音仿佛能与人的灵魂发生共振,唤醒人精神深处的自愈能力。
“我果然没选错地方。”曲允檀最后垂眸看了眼骨灰盒,“雪儿就交给你了,有空我会替阿湘来看它的,纪念品和视频,过几天会有人来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