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女孩慢声细语,声线轻柔,诉说着当下那刻,世上最赤诚的想念。
有时候她是知道的,告别台上的并非她的元宝,可有时候她说的话,又好像是在与元宝说。
一滴又一滴滚烫的泪,落在他手背上。
十年,让她拥有比过去更强大的自己,可是,可是。
她长大了,她的小狗却没有。
“麻烦你,替我告诉元宝,谢谢它在那么多人中,选择了我做它的主人。”
“请让它,下辈子,还做我的小孩。”
焚化室内,程曼尔看着小窗口里唰的一下燃起的熊熊大火,清晰听到脑海中那根弦崩掉的声音。
她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汹涌而出的眼泪,浸湿他衬衫。
第一次,在这个地方,为自己而落泪。
她终于,也好好告别了。
烈焰燃尽,待到冷却后,程曼尔情绪也平复下来了。
她缓缓拉开炉床,看着上面零散的骨骸,鼻头一酸,下意识瞥开视线。
“我来吧。”
孟昭延放下手中的骨灰罐,接过她拿着的小铲子,小心翼翼将骨骸移到往生被上,再包好放回罐中。
自此,纳骨完成。
程曼尔接过他递来的骨灰罐,掂在手中,很轻。
她忽然说:“导演,一会我可以做个后采吗?”
“当然可以。”
孟昭延也陪她到了后采区,补完妆后,程曼尔却推拒道:“孟先生,这段我要放出去的。”
“放出去就放出去。”他一层层卷起袖子,露出腕上的深蓝表带,“你还想把我藏起来吗?”
程曼尔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她就被推到了镜头前,思绪自然而然接上焚化室里想的事情。
补光灯衬得她哭过后的眼睛和兔子一模一样,肤色白皙莹润,两颊微粉,似一颗野生的成熟小山桃。
做这个后采,很简单。
她在教任何一个有可能看到这个纪录片的观众,如何正确地埋葬一只宠物。
宠物殡葬馆的价格也许会让一些人望而却步,或者像晓晓一样心有余而力不足。可他们也想埋葬自己的宠物,也想好好告别。
她说,如果宠物是安乐死或者因病去世的,请不要埋在电缆或者水流附近。提前准备宠物专用的棺材,或者毯子、毛巾,包裹住宠物后再埋入。
坑的深度要到自己大腿,否则容易被其他动物挖出。有条件的,请在坑底铺上生石灰,埋好后再铺上一层,可以抑制尸体分解后的细菌与病毒。
她没有因为自己是做宠物殡葬的,而吝啬于分享埋葬的相关知识。
每个人都有和自己宠物好好告别的权利。
一事了,生命摆渡人这期收集到的素材,也超过所有人的预料。
孟昭延将人接回了山上。
他是下机时看到来接自己的并非彭慵,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临时赶去的。
今天回国,就是想等程曼尔这边的事情结束后,带她挑一挑三天后晚宴的礼服,lookbook已经送上来了,Elvira也在山下住了有段时间。
可她哭完后太累了,也可能是这段时间奔波,耗尽心神。总之,没等他从浴室出来,已经睡着了。
孟昭延轻手轻脚地把她露在外面的手放回被子里,可在看在上面触目惊心的划痕时,心头不免一窒。
而睡梦中的程曼尔,还保留着很短时间内就养出来的同床习惯,喜欢往他身上贴,好像一个在冰天雪地里待久了的人,遇上了一汪热泉,极度贪恋那磅礴的炽热。
额头覆上点滴温意,触感柔软,像一枝玫瑰,在她的梦中盛开成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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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当日,程曼尔才知道地点换了,不在港城。
且就在山下。
中午,已经有不少宾客从维港出发,抵达山下港口寻乐子了。
孟昭延体谅程曼尔这几日欢愉后的乏累,容忍她睡到了中午,才把人叫起来。
电动窗帘缓缓向两侧推开,接收到光线后,还在昏沉中的女孩抬起手臂,懒散地搭到眼皮上,嘟囔着:“我再睡会……”
他叹了口气,重复着每天都要说的话:“要按时吃饭的。”
如今,他盯她吃饭的时间,比会议都准时。
“还吃什么啊?吃了裙子就穿不下了……”
眼见这样叫起床希望不大,男人下出最后通牒:“不起来,我就抱你去卫生间了。”
谁知程曼尔还真伸出了手,眼睛也不睁就开始使唤:“好呀,你抱我去。”
最后,她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待坐到洗漱台前,才勉勉强强睁眼,“我到站了,先生,您可以下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