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在袁凤叶家中看见的那条脏兮兮,毛发结成泥块的尾巴,也是孟朝月基地里,看见她们路过,会怯生生躲在角落不敢上前的小狗。
那时,朝月劝她再养一只。
她说:“养宠物那一刻,就代表要接受未来有一天会生死相隔。对我来说,相处十几年的快乐,都会加重分开那瞬间的痛苦。”
其实不是的。
是她从没有忘记过,那五只死在阴暗地下室里的流浪狗,和溅在她脸上的血的温度,更无法原谅自己的无能,带给元宝这样的结局。
她红着眼摸小白狗,孟昭延也以同样的方式轻拍她头顶。
“尔尔,给它起个名字吧,我们一起养。”
小白狗最终被赐名:来钱。
来自于程曼尔一穷二白后朴实无华的愿望。
只是说起来,价值五十三亿的私人地块上,养了一只叫来钱的狗,多多少少有点奇怪。
“大少爷!你管管程小姐!和她的狗!”彭慵一改往日沉着,连门都不敲就直接进来了,“来钱就来了三天!已经在草坪上挖了十八个洞了!再挖就要海水倒灌了!”
孟昭延头也不抬,轻飘飘递去一句:“这么厉害。”
“当然厉害!上梁不正下梁歪,程小姐陪着来钱挖的,还、还问有容要了把铲子!”
他忍不住失笑,回头望向落地窗外。
湛蓝天幕下,有一抹葱茏的绿在青绿色的草坪上跃动,程曼尔跪在地上教来钱玩飞盘,来钱笨,学不会,气得她一遍遍将飞盘捡回来重新扔。
这好歹是正常的人宠活动,在此之前,一人一狗刚在一棵鸡爪槭扒出个空荡荡的土堆,连根都露出来了。
看了一阵,程曼尔又带着来钱转移阵地了,走出视野后,孟昭延仍未收回目光。
“彭叔,她什么都没问我。”
既没问那夜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也没问先前那些纷纷扰扰的舆论平息与否。
离开前,她接起他电话后问的唯一一个问题,是那艘船叫什么名字。
但这几天,她甚至不愿去能看见山下港口的地方。
程曼尔身上洋溢的快乐不像假的,但偏偏不像她,也不像一个还需要咨询师与服药的病人。
“你原本不是打算好,要带她上船吗?”
“是。”他收回视线,眸色波澜微显,“但……我怕她又拒绝我。”
如果这一回,万事俱备下,她还是不愿意,那他该怎么办。
彭慵摇摇头,对这些年轻人的情爱之事无奈之至:“程小姐做事可比你干脆多了,上一回问完我后,她连你具体在哪个国家都不知道,直接就飞去了巴西。”
“而且不管她答应还是拒绝,这一生,你不是都非她不可了吗?一次不行,还有第二次,第三次……”
“但说好啊,要是失败了,可别又拿我的花园来撒气。”
孟昭延沉舒一口气,侧眸瞧了眼腕上的时间。
“去喊她回来吧。”
十分钟后,程曼尔被女佣逮了回来,元宝也被抓去洗澡。
她坐到沙发上,阖眼仰头,男人用湿纸巾拭掉她脸上的污渍,再细致地擦净她的手。
“其实我去洗个脸就好了……”她弱声弱气地“抗议”这种效率低下的行为。
孟昭延没有应声,从桌上药板掰了一片药下来,抵到她唇上,“到时间吃药了。”
她听话咬住,又被喂下一口温水。
只有此刻,她才会露出一些属于病人的表情。
失落的,懊恼的,不知为什么已经表现得这么开心了,还要吃药的表情。
她信任的那位咨询师说她如今抗拒服药,多少有些欺骗自己马上要好起来的想法在里面,故一定不能听从病人想法,擅自停药。
方才在草坪上肆意奔跑,欢欣雀跃的女孩,如今却要安静地服下一片,让她能继续触碰与体会到开心这一种情绪的抗抑郁药。
这种落差,让他不再犹豫:“明天我带你出海。”
程曼尔诧异抬眼:“什么?我不想——”
“尔尔。”男人咬重这两字,一字一句地说:“该给我个名分了。”
第76章
程曼尔想了一夜, 也没想明白这个名分指的是什么,但她不具备拒绝的权利。
她这几日特意避开能望见那港口的位置,是怕自己忍不住去追究。
追究那个听不懂的单词是什么意思, 追究前面她忘记的故事。
孟昭延没有陪她下来, 而是让彭慵先将她送到山下港口。
程曼尔遥遥望着五十米远外的游艇, 全船外观以浅象牙色和青铜色调组成, 手中翻阅的册子,详细介绍了这艘船的长宽,吃水深度、引擎、速度等基本信息,后面还有装潢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