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自己面目丑陋,恨自己无用,情绪激动之下,药瘾便趁机发作,本来暖在手心的茶杯此刻碍眼至极,她气息陡重,红着眼眶想都未想便高高扬起,任那热水洒了满身欲重重摔砸出去,
就在她濒临失态时,一双温暖的手分别温柔握住她两只手,她猛然一震,愕然抬头看去,便见那在她眼中美若天仙的女子对她温柔一笑,那翻江倒海折磨着她的药瘾在这笑容下竟溃不成军落荒而逃。
“我先前发作时也是吃不下喝不下,夜不能寐,浑身冰凉,易燥易怒,但人是万物之主,区区药瘾又非见血封喉的毒药,何足为惧。”
安若说不来多么烫贴人心的话,她只有一腔不服输的信念,她看着她,像与朋友闲话般,问:“你猜我用了多久戒断?”
陆优优早已将她的事迹记得滚瓜烂熟,但她依然充满渴慕的看着她,想听她亲口告诉她,颤抖的手小心翼翼的回握,“我愿,听其详。”
安若收紧手以作安抚,她们既然找来必已对她有所了解,但从他人口中听说,与亲见其人口述,个中感受却完全不同。
“我用了两个月余,不用药,不施针,便不医自愈。它其实也不过是个欺软怕硬的小病,只我不怕它,它便不敢欺我。陆小姐怕吗?”
陆优优下意识点头,却在点下的瞬间生硬的摇摇头,安若用力握了下她的手,并未再就此说太多,道理谁人都懂,说教再多,不如一个积极向上,挣脱樊笼的成功者更有说服力。
见她有离开之意,陆优优慌忙握紧她,心中急切,却无奈口舌已拙,苍白脸颊急的通红最后也只吐出一句:“我以后可能常去找你?”
安若耐心等她说完,点头一笑:“我近几日要练骑射强身,若陆小姐身体调理得当,希望不久后的一日,能与陆小姐策马为伴。”
此次虽只是简单交谈,却大有成效,起码那双空洞的大眼已有星光闪烁,想不久后,必可以燎原。
也因这突然的邀约,安若回去后并没有思考离开的方法,而是在想一推无限,那些染上药瘾的人必也如陆优优一样时刻承受煎熬、绝望,
从前她想着独善其身,可现在她忽然想知道,陈呈那边戒毒的进展如何了。
第44章
元京戒毒所内, 现还尚在的病人一万五千八百余众,这还不包括京里有权有势不愿露丑于人前,被圈隔在家里, 或是不堪折磨被接回家中自生自灭,及各地藏匿患瘾者之数。
药瘾之祸因最后由朝廷接管, 为不扰民生乱便圈了城外西二十里处一废弃的校场修用, 此药风靡之时卖至天价, 故当时查封各地公售私贩的明铺暗庄不知凡几, 缴获之银更堪为巨, 是以所内一应花用便全由朝廷供给, 然钱粮无忧, 却是难在愈无进展, 此证说来并非绝症,却偏偏令众医官束手无策。
天子体魄强健,又疏淡女色,后宫无争, 自少病亡,顶多是不时有宫人受累到太医院领药看医,些许小病自不需大医圣手坐镇,遂圣令便将太医院内八成太医调至戒毒所除厄, 无愈不得归。
然便是无此令,医者仁心,医者恒心,此症不解众医官也无脸回院。外间世人只道天子英明早早将隐患扼除, 百姓依旧安居, 天下太平,戒毒所内却哀嚎震天, 恍若人间地狱。
陈呈将有人已自药瘾中自愈一事及如何戒断的经验告知众人时,确是令众病人精神大震,然此症非主在残害□□,而更重侵蚀心志,染瘾至今未能戒断,便是心志不坚,周而复始求而不得中,仅凭他空口白牙一说根本难以支撑,
从前无望时他们不敢奢想过多,然给了希望却反而跌的更深,甚而最先的激奋过去,竟适得其反使得反弹更重。
“庸医!骗子!庸医!快放我出去!给我药,给我药!你们这群庸医!你们残害百姓丧尽天良不得好死!!!”
“我不戒了快放我出去,爹!娘!我要回家!快来人救命啊!!!”
“快放老子出去,老子要杀了你们!砍你们的头喝你们的血把你们碎尸万段!!!”
叫嚣嘶吼着求药,求死,发狂,疯癫,摔砸踹门各种声音群起汇聚,那一张张不知疼痛挤扒着铁门,目呲欲裂狰狞扭曲的脸,一条条极力向外伸出的手脚,仿如下一刻便要冲出牢笼的地狱恶鬼。
万幸天子深知染瘾者狂性剧烈,特派两千虎贲军在此辅佐镇压,他们可不是性子软绵耐性极佳的医官,这些人自作孽害己至此,天子仁慈派医救治,拨银粮供生,不仅不感恩戴德,积极戒瘾,竟还敢出言不逊,这等懦弱无用之辈,岂容他们放肆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