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京极大,宫里宫外便有数里之遥,然天子耳目无处不在,自有常人无可想象的传书手段,一刻钟不到,宗渊便收到了她的回复,彼时,渡海远征的卢孙二人缴获的第一批战利品,火铳及造器工匠抵达元京并秘密运送密所,
出师大捷本就喜事一桩,算着时辰她也该到来,却不想更衣欲见时不仅未见人来,还头一回吃了软钉子。
低醇笑声忽地在偌大尊贵的殿内响起,吴恩心头一松,却惊讶至极,方才暗探回述的不遵之语还犹言在耳,圣上不仅未怪,竟还笑出声,如是简单愉悦的笑,
“倒是朕思虑不周,以她心性岂会任人招来挥去。”
宗渊神情愉悦,亲昵喟叹尽显宠溺:“臻园里的景色尚可入眼,传旨奇乐舞二部臻园听候。”
吴恩愕愣了半刻忙恭声应下,边快步跟上前方伟岸身躯,心内却仍在咋舌,皇宫之内专为取悦天子便设了奇,乐,舞,书,骑,兽,六部,能进得各部成为部首之人皆是力压群雄拔得头筹者,
且从来只听天子调遣,现于御前,便后宫嫔妃想要一观也只能在宫宴,或是请得垂令,调部中人舞乐欣赏。可现下,这几部只献于御前的部首不仅作天子博美一用,竟还兴师动众要这些个平日里眼高于顶的部首屈就宫外献艺,
这般的偏宠纵容,那位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如此魅惑君心。
第40章
从皇宫到云径街点星小院乘马车需得两刻钟, 委实远了些,但接她入宫近伴的念头刚刚闪过便被宗渊放下,这丫头天生反骨受不得拘束, 且一直想要逃离,今日只是要接她来见, 便令她受惊猛退,
若真要拘进宫来, 以她的性子必定要撞的鲜血淋漓, 且灵性之物只有待在合适之地方能一直耀眼夺目, 强行霸占磨没了灵性才叫人惋惜, 不过一半个时辰之程何足算远, 且越是难得, 待绽于掌心之时,才越觉可贵。
便就让她在他手掌之地扎根适应焕发光芒,既可保留灵性,又可随时得见, 方可为长久两全之计。
待见那本该还亮着灯光的小院反常的一片黑静时,宗渊驻足门阶,忽地无声而笑,玄底蟠龙靴踏入的瞬间, 院中忽地大亮。
点星小院精巧雅致取闹中取静之地,院中下人训练有素,未得主人召见绝不随意走动扰出声响,且安若本就有感留心, 故当悄静的院中有动静传来时, 她第一时间便敏锐发觉,只她为戏做全套早称睡下, 故全作不知。
就不知来者何人,又带了什么消息。
不紧不慢规规矩矩的敲门声停下,安若猛地心中一跳,但随着嗓音轻柔的女声响起,又缓缓平静下来。
“姑娘,姑娘?”
丹青屏息等待两息,未听屋内有应,低垂的眼抬起望向黑静屋内,只迟疑了瞬,便再次叩门,却将声音提高了些,“奴婢斗胆扰姑娘休息,只圣上驾临正在前厅等着姑娘,还请姑娘受累起身前去见驾。”
她虽平日也早睡,却都不如今日这般早,丹青不知她是真的疲累亦或有意躲避,然天子驾临天大之事,便此刻她果真睡下,她怕也要顶着责罚将人叫起,
正当她正欲再敲时,屋内忽有衣物摩擦窸窣的细微动静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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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渊非急色之人,自不会做夜闯闺阁之行。他从未等过女子,却知女子出门梳妆打扮必有时候,且知今日她必有事压心,都已做好了多等的准备,
然一盏茶还未喝下,穿着浅青色素净交领及地长裙的女子,便自灯火流萤下翩翩跃入眼中。
安若感官敏锐,在察觉一道极其隐蔽的目光时她倏地便冲来处回望,却所见皆是正对自己躬身行礼之人,但在踏入正厅的刹那,她的目光却快速自门厅外垂头站着,身穿灰蓝色圆领窄袖衫,从前从未出现过的中年男子身上掠过。
待那道携着淡淡药香与他极为熟悉,且天下仅有一人可用的熏香气味的身影,自眼前佛花流云般一闪而过时,吴恩猛地睁大眼,半晌,极轻极轻舒了口气,好大的锐势,
虽只是短短一瞥,但飘逸灵动,沉静从容之姿便已深刻入心,骨相饱满轮廓清晰,尤其一双明亮眼眸,警惕而敏锐,干净无垢,将灵动与沉静两厢反义融合一身,便造就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子,怪不得冷情如天子如此上心。
堂厅里光华璀璨,多宝阁与花架几架上的琳琅器饰,娇颜花枝,都被映照得荧光点点美不胜收,
然厅中二人却未予半点余光一顾,安若已在厅中停下却迟迟未出声,亦不曾与坐在上首悠然望来的天子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