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一指长不足半寸大小,下系黑色流苏的墨色石块递去,安流光还欲再说,近随便在堂外报道:“爷,人马已经备好,只待您下令随时可以出发。”
“此事虽急但不重,而怀安距元京千里,至多不到十日我便可归来,我已嘱咐无定代镇,有事你寻他便可,你也可趁此想一想元京帐了欲去何处,等我回来便送你上任。”
巧合之所以称之为巧合,便是因为极难凑巧,而无涯书楼立世近六年,早已将各处关系打点妥当,手下用人也非等闲,安若虽不知具体何事,但这般成熟平稳的大铺,突然出了不得不叫东家亲自前去方能解决之事,出发之日还恰好是她与知人见面之日,
动摇一个背有家族为靠的庞然大物,便是权贵或许都要再三谋划,可这种于多数人眼中天大的事,在手掌江山的人眼中,便是微不足道随手可以翻覆之事。
安若抬起头看他,他知或不知,彼此都不过是他人手中任意摆布的棋子而已,然这一番为她着想的周全安排,不论真心或是假意她都是领情的,
安若收好信物,便也难能冲他微微笑道:“多谢东家不吝相助,我必兢兢业业为东家肃清账目,也祝东家此去平安无事。”
安流光有些愣怔的看着她明亮如星辰的眼眸中,似清风佛过漾起的波光,几息后方被胸口窒闷回神,亦笑意风发,一时改口:“承右姑娘吉言,此行我必安然归来。”
说罢,他若有若无的深深看她一眼,也未道暂别便转身大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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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对房门而坐的人,身形中等偏上,穿着灰黑素褂,属走在人群费力都找寻不见的装扮,人看着瘦弱像个书生,但抬眼望来的刹那,平平无奇的面容及眉眼直刺人心的窥探中,精明带着狠劲暗藏,
在与这人对视的瞬间,安若便猛然升起熟悉的不寒而栗感,眼眸紧缩,身体更已自发紧绷防备,
自古贩卖不分家,贩卖人口是卖,贩卖消息是卖,门路身份亦是卖,前者只需简单粗暴,中者只需耳聪目明足够机敏,而后者不仅囊括二者,更通上下关窍已触到权势之线,却又有背可靠游走于律法边缘更加的有恃无恐,与这般人打交道,实未与虎谋皮。
“东西。”
诸多思忖不过瞬息,安若镇定心神迅速将厢房扫遍,见窗户大开微不可查紧了下眸,一步踏入房中关上厢门,将一直握在掌心信物展出,
“在此。”
林良安定眸看了眼,方目光收回半转身侧对窗口,声音沉哑:“钱物交易不管其他,先付钱后办事,事成自会有人收回信物,钱物两讫日后各不相关。说吧,你想要什么。”
安若也不与他客套,径直走到他对面坐下,目光直视,冷静开口:“我要出城,有人监视,我只需你帮我脱身,价钱随你开。”
林良安半垂眼帘,抬起时不露半分,声音沉哑如初:“物是最次等,送人出城便是高等,价钱要十倍相差,而你既被人监视,那便是惹了大麻烦在身,另要拖人手脚,便又要另外算钱,一口价三千两,我保你后顾无忧平安脱身,你若出得起价,便付下一半定金,将那背后之人的身份说与我,一切准备妥当我自会与你联络,付完尾银再定出城之机。”
安若虽有存银,却也不足三千两,可她却未闻银色变,语气平静:“可是不论门第多高,你都能做到?”
林良安缓缓抬眼似望非望,忽地冷冷勾唇:“哪怕你是个逃犯,要抓你的是官府,是高门,我既敢接不过是价钱有变,也绝不会砸了招牌。”
“你只与我说,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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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夜幕迟到,但遮天迅速,安若进去时天色蒙暗,出来时明月隐出,其实也不过半刻钟而已。
丹青却如望眼欲穿般,等不到她自己走来,便迈着小步快速迎上虚搀着她低声说道:“方才姑娘您将将进去,圣上便着人来请,道是请姑娘看舞闻乐慰劳辛苦,车已侯在家外,奴婢已让人传话准备姑娘穿用,就等您回去更衣呢。”
安若上车的脚顿了瞬,但天色昏暗她又脸颊微垂,神情便让人看不真切,只听到嗓音带着淡淡倦意:“麻烦丹青姑娘代为回话,有伤在身,实无精力再行奔波,若天子因此降怒,我愿一力承担。”
说罢,朝立在一旁的车夫点头道一句“劳烦起车”便弯腰入了车内。
前两日还听问了天子诸事,怎如今圣上垂爱竟又拒之不见?
丹青有心讲与她听圣恩珍贵,却顾忌伺候时日尚短不好多言,再思及一直以来多是圣上与她迁就宠爱,且越俎代庖是为为奴者大忌,便彻底歇了心思叫人速回宫传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