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天子注在国事,妃嫔家信这等微末小事,若非其中有异,是绝不可传至御前扰圣,若非正趁着昨日京中各府子弟在狩猎场见了圣架,窥得姑娘伴架,吴恩也没有机会顺势而为。
然听到这淡淡一字,吴恩仍心中猛跳,冷汗瞬息浸背,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便只能硬着头皮越加小心回话:“大意多是与圣上昨日现身狩猎场,并有猜测有女子伴架,再请娘娘们尽心侍奉圣上,莫惹了圣上不喜。唯,林妃娘娘家信问询,可需暗查。”
皇宫之大,可占大半皇城,而其中一半皆为天子内廷,承元殿坐在中廷,而正后方,是为皇宫最中心之位,天子寝宫圣元殿,
天子乃真龙化身,龙乃世间神圣所在,由天子居在正中,便意为稳定八方,坐镇天下。
二殿虽直线相邻,但却距离颇远,乘龙撵也需得一刻钟不止,然宗渊鲜少乘撵,皇宫偌大,但景致宜人,漫步其中平心静气,略世间至臻花木,至臻精筑,遗于脚下,每每皆有不同感悟。
后宫无宠,已为朝臣人尽皆知之事,然总有人妄存贪念不甘现状。
只要安分守己,宗渊无意她们些小心思,可若真敢将手伸到他的面前,藐视君威,便断手亦不足赎罪。
“但有一动妄行,即刻拿下,从重发落。”
吴恩心中大松,刚要应命,便又被前方传来低醇儒雅却冷酷的话语听得大喜。
“后宫前朝,一并论处。”
第39章
月朗繁星, 宫灯点点,
一宫女快步跨过宫院随手叫守门的太监关闭宫门,小跑着奔入仅留着小灯的大殿, 径直朝左方寝殿提裙跑去,来不及平复呼吸便已朝着正歪靠在贵妃榻上, 姿态优美闭目养神的女子跪下回道:“禀娘娘, 奴婢已核查了宫中所有妃嫔官女子乃至宫女, 昨日出宫的仅有御膳房的采买宫女, 再没有旁人出宫。”
林可舒蓦地睁眼起身, 温婉和善的面上一片沉凝, 柔润的眼眸虚虚望着殿外方向, 一片冰冷, 果然与她所料不差,且还是最于她不利的。便得宠的是宫中妃嫔也无需忧虑,最怕的便是隐在暗处不知底细突然冒出的女子。
圣上俊美儒雅,气度威严, 英明神武,权柄在握,乃是天下女子趋之若鹜梦寐以求的郎君夫婿,而其中尤以不好女色最最令宫中女子折服, 虽也因此不能得宠,然谁人希望自己的意中人左拥右抱佳人无数呢,既不能得到,那便都不要得到才为最好。
可现下, 这样的平衡却在所有人无知无觉中打破, 满宫绝色谁人能得圣上半分体贴都可傲视后宫,可偏偏圣上漠情, 连这半分都不愿施予,可这般淡漠绝情的圣上,竟愿花一日时光来陪伴一个女子,更是为此,改了皇亲狩猎日。
什么样的女子能独得天子宠爱,叫天子如此爱护,藏若珍宝,又如何能叫人不嫉妒,
修剪的圆润美丽的指甲猛地攥紧,林可舒被掌心刺痛唤醒,缓缓张开手,白若凝脂的手心被掐得浸现血丝,只是看着便叫人心疼不已,可这样柔若无骨的双手,亟需呵护的伤处,却得不到意中人高高在上的一瞥。
“将狩猎场圣上百般疼爱呵护的事迹传到那几宫里,给家里回信,暂时不可有动,待有人按捺不住时,再浑水摸鱼不迟。”
林可舒伸出手任侍女涂药,窥视帝踪等同谋逆,若圣上有意早晚会将人接入宫中,若是无意,那自也不必庸人自扰,现在自乱阵脚还为时尚早。
“是,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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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流光说等两日,安若便安安心心等着消息,白日乘车往返书楼,午膳独用精肴,晚上听一听丹青讲天子英明,逛一逛元京城貌,又无人打扰,腿伤也因特意照料恢复极快,除了笼罩在无形的掌控之下,眼下的生活彷如从前她在仙阆独居那般。
只意外总是来的突然,快到元京诸事还未处理妥当,他竟就要急着离京?
见她鲜少与他直视的明眸愣怔后蓦然低垂,虽看不清她面上神情,但却可见情绪低落,安流光眸光微闪,亦觉无奈,甚而因有前车之鉴他总觉得此事出的时机过于凑巧,
可不论是否被人栽赃诬陷,私放禁书都已成事实,而此事大可被判谋逆,小可水过无痕,不论大或小,背后是否有推手,他身为无涯书楼的东家,怀安之行,都必须要去,且事出紧急相隔千里,他还需得快马加鞭片刻耽误不得。
“本来是要陪你同去,然事出紧急只能失信于你,不过你且放心,我已与那人约好,一刻钟后,就在书楼南街望天巷珍馐小食,三号厢房见面,他不会问你缘由,你也无需费心遮掩,只要钱财到手,此前诸事便都是过眼云烟陌路不相识。这是手信,你且带去他自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