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承嗣这才将目光再落到她身上,虽然岑雪衣常年在他周围,但他似乎对她没什么印象。现在终于看清楚她的脸了,秾丽刻薄,让人厌恶。
崔承嗣道:“我尚在伤中,你过来。”
岑雪衣面色一喜,有些得意。看吧,崔承嗣还是顾念情分,就算明姝戳破了事实,又能怎么办?
她忐忑地靠向崔承嗣,下一秒,那戴着鹰钩甲套的大掌忽地攥住她的脖子,将她的身体都掐带起来。
岑雪衣的脖子差点便断了,哑着嗓子,拼命拍打那只胳膊。
明姝也受到了惊吓,她没想到崔承嗣平静的表下,蕴藉着如此深沉的怒火。
“太尉!”
众将领见崔承嗣不由分说,就要掐死岑雪衣,都求情道:“太尉大人三思!岑姑娘毕竟是岑太尉的爱女,就算犯了错,也得等岑太尉到了再裁夺!”
崔承嗣半歪头,对劝告充耳不闻,只残忍地盯着岑雪衣:“我受了伤,单臂不足以片刻间杀死你。可你怎么有脸,让我饶恕你?”
他对岑雪衣的容忍,早已到了极限。
买凶劫亲、明里暗里给明姝使绊子、甚至罔顾军令让明姝深陷敌营……桩桩件件,但凡她有羞耻心,就该自行了断,而不是在他面前泪湿衣襟,涕泣求饶。
他从前觉得,她是个女巾帼,现在方知,她配不上巾帼二字。
“嗣……嗣……”岑雪衣的脸憋得涨紫,眼白几要翻出。就在她觉得自己快死了的时候,李澍回到营中,突然挥刀劈向崔承嗣。
崔承嗣扔掉岑雪衣,李澍才抽刀回鞘。
李澍了解崔承嗣的脾性,动嘴皮子不如下手见效,却也是心有余悸:“嗣哥,剑东军的信兵过来了,剑东军已经到营地十里外,现在不能杀她!”
岑雪衣干呕了片刻,正想谢谢李澍,李澍却是错开半步。
他彻底被岑雪衣伤了心,不认她这个妹妹。
岑雪衣骤然疯癫,歇斯底里道:“我又有什么错!错的是朝廷!朝廷派一个公主来,分明是为了削弱两地节度使的权力,你还偏袒她!嗣哥哥,你怎么能偏心至此,为了她杀我?难道她比我更爱你吗?!”
她大抵是彻底看清了,自己从未得到过崔承嗣半分怜爱,心中不禁大恸,不顾体面地宣泄起来。
她忽哭忽笑,满脸啼痕,李澍不忍心,将她拽出了营帐。
刚才的举动牵扯了崔承嗣的伤口,他的手臂垂在榻边,又微微半闭眼帘。事已至此,他像是没有精力再追究,只想获得片刻安静。
行军大夫替他包扎过了,众将见明姝在侧,便以预备接待剑东军为由,纷纷告退。
待人走空后,崔承嗣才咳了咳。
他不喜聒噪的地方,只是突然安静后,因为失血的缘故,浑身发冷。
“夫君,你怎么样?”明姝还是第一次见他受伤,才知他也是个有血肉的活人。他千里奔袭救她,为了杀死郭破胡,那样的情谊,怎么能用简单的给朝廷一个交代,轻轻揭过去?
何况,他方才什么证据都没有,却说信她。
明姝眼眶微热,不知怎么,却有些伤心起来。她忍不住想到,崔承嗣根本不知道,她其实是个大骗子,欺骗他,利用他。如果他知道了,还会单骑袭营,救她于水火吗?
“死不了。”崔承嗣淡道。
曾经明姝小腿受伤,他也是这么说的。死不了的伤,在他眼里都不算伤。
但他发现明姝眼圈泛红,轻蹙了下眉,似乎不满他的说辞,便又补充了句:“射中我的是普通箭矢,不必担心。”
“即便如此,夫君也得好好修养。”明姝叮嘱道。
她哀怜的眼神,温软的话语,依然那么悦耳。
“知道。”崔承嗣应着,再也说不出什么违心之语。她应该知道了,他对她怀着怎样的感情。
他一定是疯了,在得知她被掳走后,西征,吡罗部,统统都被他抛掷脑后。
以至于此刻,他只想让岑雪衣下地狱。
他热切地想着,鼻尖却落下一绺香发。抬眼,是明姝在弯腰替他盖被子。她知道他爱她,她对他呢?
崔承嗣闭眼,又想到跟着他一起出营的孟疏,心血不禁翻涌。罢了,他现在不想思考那么多,只想享受此刻的欢愉。
崔承嗣伸出了臂膀,将明姝拽到怀里:“别动。”
“夫君?”明姝不明所以,崔承嗣却翻身将她压下,她依然如想象那般温热柔软,让人忍不住亲近。
崔承嗣压着她,感觉她像波浪一样起伏不定,臂弯越锁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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