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人送怪礼。
明姝又想起他之前退回的襕衫,本想捉弄他,问问那裂口是不是他缝好的。可忽然想到他方才口勿得她气息缭乱,不免噤了口。
她从前总是为了一己私利讨好他,可却忘了,自己的心也是肉长的。
她还记得他蓝色眼眸沉静看着她,侵略她的滋味,脸慢慢地热起来。
第29章
铁笼中, 火蟒将明姝送来的蛋吞入腹中,艳丽的腹鳞被撑得薄薄的,不一会,又成团吐出碎裂的斑驳蛋壳。
它的头远比身体小, 颈部时常曲折扬起, 吐着信子四周观瞧。
明姝喂了一个鹌鹑蛋,余光不看崔承嗣, 又从托盘内拿起一个鹌鹑蛋。枫色指尖在蛋壳表面缓慢地滚动, 再待喂食。
她的舌尖仍残留浅淡的酥麻感, 后颈也因为方才被迫持久地仰起发酸。
周身都是崔承嗣身上清苦松针的气息。
崔承嗣喝完甜茶, 看了她半晌,忽道:“它不常吃东西, 不必每日都喂。喂多了,反而会吐。”
“是吗?”明姝眼睫轻眨, 忙把鹌鹑蛋放回托盘,“我也是第一次养, 怕它咬我, 又怕它渴着饿着, 心里很是紧张。”
“第一次养?”崔承嗣盯着明姝的脸,那绯霞自漫上她脸颊,便愈演愈烈, 酡颜媚人。
明姝被那目光灼得燥热, 心尖发颤,又别过视线:“是啊。其实我不喜欢蛇, 但夫君送我的东西, 我得爱惜。”
她囫囵说着,一道暗影突然落在她面前, 下巴再次被崔承嗣捏起。
唇没有消肿,粉润的色泽,远比上了胭脂更纯诱。崔承嗣缓缓俯身,明姝下意识睁大眼,但下一秒,却听到他微不可察的一丝哑笑。
崔承嗣终于松开她下巴,离开了寝屋。明姝捏了捏被摁疼的颌骨,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脸竟更热了。
*
崔承嗣先去了牢狱,审了一下午,尚未审出有用的东西,吡罗细作已被折磨致死。
他用巾帕擦了擦掌心血水,发闷地回到都护府。
秋末初冬,白日热气将散不散,崔承嗣停在二院假山池畔,明姝的两名贴身婢女采苓和绿衣正捏着饵料喂食池鱼。青衫绿裙双丫髻,年纪不大。绿衣胆大爽利,性情刁钻。采苓却柔顺胆怯,纤细敏感。
崔承嗣平日从不和她们打交道,可他今日决定绕开明姝,调查她周围人。
这样,无论审问结果如何,他都可以设法转圜。
他招呼王管事寻个理由,把采苓叫到书房。她原以为自己是来帮王管事搬两幅字画,没想到刚进屋,门就被王管事从外面带上。
崔承嗣撑首坐在圈椅上,手里把玩着一方纸镇,没有看她。
尽管他已换了常服,周身凛寒的气息,和他随意立在书架旁,逸散着森森腥气的长柄斧,仍让采苓哆嗦了下。
“太尉大人。”她怯怯问安,模样比明姝演绎的更畏缩怯懦。
崔承嗣指节轻叩纸镇,稍稍调整坐姿:“问什么,答什么。出了门,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不要让我从第三个人的口中,听到你我对谈的内容,知道么?”
他的口吻并不严厉,但结尾时,薄薄的眼皮微掀,湛蓝的眸在采苓身上掠过,她竟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奴、奴婢明白。奴婢绝不敢往外说。”
她说完,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心几乎跳到嗓子眼。她简直不敢想象,明姝怎么能和崔承嗣朝夕相对,她光是和他对视,已经花光所有的勇气。
崔承嗣视线定在她脸上:“真公主去哪了?”
一句话,吓得采苓差点吐出来。
“真,真……”她支支吾吾,差点便要说出实情。但突然想起,明姝午后回府,曾私下告诉她们,倘若崔承嗣问及此事,她必须极力否认,才能保住性命。
“回答我。”
电光火石之间,采苓咚一声跪下,磕头如捣蒜:“殿、殿下便是真公主,她、她不是一直在府里吗?”
她按照明姝的提示撒了谎,不敢说真公主和侍卫私通,怕崔承嗣怒极之下割了她们的头下酒。
崔承嗣这才又瞥她一眼。
之所以挑采苓,是因为她怯懦胆小,稍稍震慑便怂成一团,容易驾驭。
她却说明姝是真公主。
崔承嗣交叠十指,薄唇挑起,她是觉得骗他有意思吗?但他不是个喜欢对女人用刑的人,也不想揪着她衣襟质问,语气平淡克制:“继续说。”顿了顿,“不要告诉我,你们金枝玉叶的殿下,也会骑马、射箭、博戏、杀人不眨眼,和江湖帮派牵扯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