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献祭的第一个妖魔。
司见月当然不会亲口说这些,铃杏还是从曲小棠嘴里知道的。昨日,曲小棠趁司见月不在擅自闯入了寝殿,扯着讥讽的唇角,笑她愚昧无知。
曲小棠破罐子破摔,仿佛唯恐天下不乱,以为铃杏困在高墙深院是被迫的,好心来看看她。
“你到底还在等什么?”曲小棠说,“半魔可不懂什么常人的爱,他不会尊重你的自由,只会把你当做自己的所有物,折断你的双翼,苦大仇深地把你囚在身边。他随时都可能会杀了你。”
“魔族大多死于被杀或自尽,生来就注定要落个不得好死的结局,在死之前,他会杀了你。黄泉碧落,奈何桥,来世路,你永远别想逃掉。”
“季铃杏,你还在等什么?!”
曲小棠突然激动起来,眼睛赤红,但刚吼完这句就被狂浪般的罡风掀飞出去,砸到院墙上。赶来的司见月神色阴霾,看她的眼神像是看死人。
铃杏沉着脸,默然不语。
曲小棠趴在地上,大量呕着血,却又有几分癫狂似的笑了。她的眸光在台阶上这二人剑拔弩张的气氛之间流转,慢慢爬起身来,满意地走了。
他们已经不起任何的挑拨离间。
司见月本来是无动于衷的,也没说话,扭头就往寝殿里走去。铃杏快几步追了上去,抓着他的手臂不松,轻声道:“厌听对你忠心耿耿……”
司见月盯着她的手,冷道:“那又如何?曲小棠对我生母也是忠心耿耿,但除了能让她在顷刻间暴毙身死的言灵术,她不也没得到什么。”
铃杏有些窒息,“你——”
“很意外,觉得我不该这么坏?既然所有人都觉得我是坏人,那我这么做很奇怪吗?难道我还要像你一样,去拯救苍生来证明自己的善吗?”
司见月咄咄逼人,少年清冷的五官也好似锋利了起来,眉宇间满是深深戾气,泛着红的眼尾上扬着露出几分恶劣的笑意来。他说着逼近半步,虎口抵住铃杏的下巴抬起,迫使其看得更清楚些。
看他这副凶恶丑陋的嘴脸,看啊。
恶又如何?善又如何?
铃杏倔强地挣开他,别过脸去,眼角浅浅沁出一滴泪。司见月冷笑了声,继续往寝殿里走。
这一日晚上,铃杏没再抱着他睡了。
司见月照例等她先入睡,自己辗转反侧,一夜难眠。铃杏明明近在咫尺,他却觉得很远很远。司见月最后还是起了身,安安静静地坐在床尾。
他似乎在等黎明。
可也深知,他等不到他的黎明了。
…
翌日,铃杏醒来的时候,身旁的人一大早已经不见踪影。床榻的另外那一侧空荡荡的,微凉的体温挥散得很快,连丝毫的褶皱也没给她留下。
铃杏不知道司见月在忙什么,但大抵是不太想见到她的,尤其是又吵了架过后,更难破冰。
但正如曲小棠所说,她不能再等了。
魔棺开启在即,刻不容缓。
当然不是曲小棠真有如此好心,她是不甘被言灵术就这样控制一辈子。如果剜出了魔蛊,太子司阎的那缕识魂消散,他的魔脉就会再次封印。
没有魔脉,他无法号令魔域诸臣。
甜蜜的糖衣到此结束,是时候要拿出那把包裹在里头的刀了。铃杏为了满足一己私欲,给过去的自己,给太子司阎的叙旧时间已经足够多了。
铃杏取出藏在手绢里的一小方药包,这是昨日曲小棠借着视觉错位,悄悄塞给她的。铃杏问院外伺候的魔侍要了几坛子酒,那些魔侍俨然已经拿她当主上夫人看待,不敢耽误,呈上了最好的。
铃杏将药粉每坛子都洒了些,事先把解药嵌进后槽牙的小洞中,□□藏药,都是这个地方。
这药粉她检查过了,并不是迷药。
修士对迷药是极其敏感的,更对迷药中的必需成分背得滚瓜烂熟,一嗅便知,用迷药的话就太容易被发现了。曲小棠不蠢,铃杏自然也不蠢。
这是春、药。
再如何强大的男人在那个时候也会脆弱,再如何警惕也会短暂地放下防备,最是容易得手。虽然这种手段很拙劣,很下三滥,很上不得台面。
但这是最容易得手的了。
铃杏主要担心的是,司见月本来在这方面就有些冷淡,好像身心都禁欲非常,加之昨日才吵了没有后续的架,不知是否还会推开她,拒绝她。
怀着忐忑的心情,铃杏跟魔侍学着自己下厨做了些菜,温好了酒,在桌边坐等司见月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