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当然是她胡诌的,不然太后这句话说得她像是个没人敢要才被季柕捡漏回来的一样。
太后叹出一口气,重新坐直了身:“罢了罢了,许久之前的事情,也无旧事重提的必要了。”
她将蒲扇放下,伸手自桌角堆叠的经卷中抽出一卷,展开摊放在面前。
昏黄的油灯不甚明亮,映照着密匝的文字,密密麻麻,映入眼帘。
“皇后没有什么想问哀家的吗?”
不远处的那人正垂首低眉,执笔在简卷上写着什么,简昕心有疑惑,茫然问道:“太后希望臣妾问什么吗?”
“不如就问问哀家,为何会同意太傅领军,亲自拿来皇上的虎符?”
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简昕依言对着太后的方向拱手:“那,不知太后为何会同意将虎符交与太傅呢?”
不闻回语。
却见她掀了掀华贵的袖摆,不知写了什么,只是几笔便满意地将狼毫放下,两手执经卷两端,自我欣赏了好一番才将其卷回握在手里。
抬头看着她:“哀家不告诉你。”
简昕:“……”
“来。”太后将握着经卷的手伸向她,“将这东西拿回去看。”
“看完了你便能懂了。”
*
飞鸟西衔落日。
御书房的门紧闭着,里头传来了一下午叮叮咚咚的响声。
门外的侍卫虽肃立于两侧,暗下也是一头雾水。
皇上卧病在床多日,如今方好转不久,今儿个大中午便独自一人冲了进来,也不知待在里边一下午是在做些什么。
直待余辉散尽,点上夜灯,紧掩的门才被轰然推开。
男人的袖摆卷起,发丝微乱,呼吸有些重。
两侧之人忙屈身行礼。
“传唤刑狱司令周良才。”
留下这一句,两扇门再次猛地被关上,轰然阵响炸得门外之人不禁猛地闭了闭眼。
余音仿佛还在耳畔盘旋,面前早已没了人影,空气寂静,仿佛刚才一瞬都是错觉。
皇上这病才方好,怎得火气就如此之大……
*
入了夜,主街上行路人影不见少,各家酒楼菜馆、歌舞瓦肆正处旺时。路边照明的灯笼高挂,照得较白日还要明亮不少。
熙攘的人群将整条街围得水泄不通,不时便见路边拢起一群在观看杂技小演的,热闹非凡。
陡然间,街道的尽头传来高喊,马蹄踏地和车轮轱辘的声音由远及近。
“让让!都让开!”
坐在前头的车夫极力控制着缰绳,一边将挡在路前的人都呵斥至两边。
行路之人皆慌忙避让,侧目观望,对着驶去的车尾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闹街纵马,何人如此嚣张?”
“嘘!不曾看见那顶篷上写着的字?那可是大官!”
“凭着这一身,当真是神气极了,啧啧。”
“莫管莫管,可不是我等小老百姓能招惹得起的。”
……
换哨声响起。
待周家的马车飞驰至宫门口时,夜幕已全然降下。
彼时的季柕坐于桌后,面前是渝城传来的密报,负责收送信件的暗卫正单膝跪于一侧等候施令。
“城内那行人都找人盯好了吗?”
暗卫:“回陛下的话,下午沿昭明街一路而下,但不曾进过铺子。夜里去了醉花阴,直至属下回来禀告时还未出来,期间回过一次暂居的客栈。”
季柕的坐姿不变,目光游走在桌前的纸叶上。
留在渝城的那三人办事效率极高,不过几日,已经将杜和裕同所牵及之人审了个七七八八。
送来的密报足有十页之长,今日又得难眠。
门外传来轻叩声:“禀皇上,刑狱司令大人到了。”
闻言,季柕轻轻盖上面前的信件,转而打开积在一侧的折子。
“你将那些人去过的地方都记下,随后带人过去一趟,莫要被人发现了。”他揉了揉眉心,“退下吧。”
黑影拂掠,瞬间便没了踪迹。
又过几秒,季柕扬声朝门外道:
“进来。”
房门被轻轻推开,屋外之人迈着轻盈的步伐走进,一身红袍纹鹤的官服在夜里显得格外扎眼,面上堆着谄笑,笑意由不及眼底。
“微臣参见皇上!”他停至桌前躬身行礼,一手自宽大的袖摆中掏出一方木盒,呈上来,“臣闻皇上养病多日,如今才方得好转,正巧家中夫人有幸得到了一株品类上等的人参,特此敬供于上,还请皇上笑纳。”
季柕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他的脸上,不曾半分转移,只觉那一张欺上罔下的笑脸当真是虚假得不忍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