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简昕明显感觉到边上之人的身形一僵。
季柕只觉得自己的眼前突然便花了一瞬。
袁将军如今人在东南,朝中位极大将者皆有守地,留在京城的不过几个副将。
“谁带的军?”
太后略有迟疑:“几个贵家小儿和……太傅。”
“……”
边上的人已经彻底没了声音。
这几人是谁不用多说简昕也能猜得到,犹豫半晌,简昕还是伸了手轻拍着季柕的肩膀以示鼓励:振作点!那些敢莽上去的勇士可都是熟读兵法的人才!
太后也宽慰道:“无事,哀家看太傅的身子骨已经硬朗了许多,那些个后辈也都个个精神气儿十足,还有两位副将随行跟着,不会有问题的。”
季柕只觉得自己的额角崩崩直跳,喉咙里仿佛卡住了一口腥血:“他们何来的兵符?!”
太后诚实回答:“哀家从你抽屉里拿的。”说罢,不忘吐槽一句:“你这孩子,兵符这东西都不好好收着,哀家扒拉几下就给找着了。”
“……”季柕已经不知该如何作答,起身行了个粗糙的礼:“母后辛苦,儿臣以后定不会再辛苦母后了。”
言罢,转身便朝殿外走去,步履急乱,背影慌张。
身后是太后得逞的笑容。
第80章
简昕也站起身来, 正犹豫着要不要装装样子追上去,却听太后轻笑一声,醇厚且不失威严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不必跟过去了, 现下估计正直奔御书房重新整理屋子,忙得紧, 无暇顾及其他。”
仔细想来, 若有二十万大军驻守于境,既可施压也能预防,未必不是一大应对之策, 只是那些个跟着过去凑热闹的人未免有些太叫人不放心。
一个手执虎符的孱弱文官, 几个初次随军的黄毛小儿, 若非朝中还留有几名副将, 怕是连摸过去的路都找不到。
可现下北进军恐怕已出城三日有余, 如此队伍必然能威慑到偷留在北境的诸多蛮人, 军情应当也早已传了出去, 若是想半路撤军, 根本不可能。
如此严峻的境况, 现下能补救的,嗯, 好似也只剩下整理整理那藏不牢东西的书房了。
噫,好惨。
简昕不由地在心里替季柕哀叹一声。
室内燃香的轻响在一片缄默中显得格外清晰,时间若蝼蚁匍匐, 似流水点滴而过, 座上的人没再开口,只是又闭上了眼, 好似在享受这一室无人打搅的宁静午后。
见状,简昕也不愿再多叨扰, 上前几步准备告辞:“若太后无他事,臣妾便先回未央宫了。”
只是还未等她转过身,便被太后不疾不徐的声音拦下了。
“不急,现下难得天气恰好,皇后不若过来陪哀家聊上一会儿?”
慵懒的尾音上扬,随意间又带着些不容置喙,未留一点儿拒绝的余地。
简昕的脚步一顿,自然是听出了太后话中的强硬,不稍犹豫,顺从地将身子转了回来:“臣妾自是空的,太后想聊什么都行。”
太后瞧着对她乖顺的模样很是满意,点了点头:“坐罢,自你入宫这么些年来,我们二人还从未有机会这般坐着交过心。”
简昕不得不回到原位,一边在心下腹诽,面上干笑着附和:“是啊是啊。”
太后微睁着眼,仔细打量着座下的人儿。
出去一月,好似较上次来时瘦了许多,两颊收紧,下颔也尖了不少。身上这衣服也不甚讲究,素白如雪,还沾染了几片污渍,不衬半点银坠。
不像是回宫,反倒像是要去送殡般。
“皇后好似很是支持哀家。”方才还帮忙拦住了皇帝。
她对自己这个儿媳其实颇为好奇,不说当年她那如铁树般清心寡欲的儿子能对她一眼相中,后来她在宫中几样为人为人不知的事情也多多少少传入了永寿宫。
“皇后自小在京城长大,简御史也是位颇能识才养贤之人,听闻府中卷帙浩繁、汗牛充栋,将这独女也教得颇为聪颖。”她轻点着桌面,敲击声在空荡的前堂内阵阵回响:“只是京城众人皆不知简家独女隐匿之才,又有简御史爱护心切,京城诸家子弟不敢上门,这才让我家小儿钻了空子。”
分明是在陈述事实,但不知为何听着又十分别扭。
简昕谨小慎微地出声为自己辩解:“太后娘娘这话也不能这么说,臣妾有才有颜,登府送帖者不少的。”
太后的眉角一扬:“哦?还有这事儿?当年哀家去简府上时可未曾听御史提起过。”
简昕继续干笑着没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