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否,裹腹否,衣寒否。”
季柕的眼神坚毅,情至极处,双唇也微微颤抖。
太后沉默着望他,紧抿的双唇满是无可奈何,半晌才闭眼叹出一口气:“那些个前朝佞臣骂得不错,你的父皇说白了就是个披上了龙袍的乡野山匪。”
她抬起眸子向着远处眺望,好似在尘封的旧忆中翻找:
“当年你的父皇气运好,恰巧遇上了难逃路过的前朝末帝,带了底下几人轻轻松松便取了其项上人头,没过多久又稀里糊涂地坐上了皇位。”
“可惜啊,你的父皇大字儿不识几个,遑论更叫人头疼的驭臣之术。哀家当时忙于替你的父皇打点朝政,一时竟也忘了替你找个靠谱的太傅,这才教的你步了你父皇的后尘。”
季柕神色不满地打断道:“儿臣一直勤于朝政,何来有步父皇后尘一说?”
太后神色不愉,垂眸睨了他一眼:“你非是不做,而是做得太过了。”
“过犹不及。”简昕坐在一旁听着面前母子俩的你来我往,拣了果盘中的一只青枣咬了一口,边嚼着边评价道。
太后朝她投来欣赏的目光,而后又重新面回自家儿子:“你看,这道理皇后也明白。”
季柕拧了眉,撇过头低声呵斥:“吃东西的时候便不要说话,嚼也不允发出这样响的声音。”
简昕刚动了一半的咬合肌陡然停止运动,腮侧鼓起,错愕地回望:“?”
“也莫要一次性咬这么大口进去,不雅观。”
“……”
简昕几下便将嘴里的果肉咬碎吞入腹中,将啃了一半的青枣放回桌上,转身便要回骂。主座上的太后陡然出声打断:
“你这孩子,别动不动老喜欢把气撒在别人身上,倒是显得心智多有不成熟。”
简昕立马似有人撑腰般挺起了胸脯,挑衅地看向季柕:“听见了没?总那别人出气是心智不成熟的体现。”
还没等她得意多久,太后便又接着道:“皇后也是,皇上本就年轻气盛的,每日还给自个儿积压了这么多公务,平日里能让便让着些。别总摁着皇上的痛楚不让自己吃一点亏。”
“到头来吃亏的还得是你自己。”
最后一句极为意味深长,连投向她的那双眸子都意蕴深沉。
季柕冷哼一声,用同样的话术回呛她:“听见了没?让着朕些。”
简昕无语:“能说出来这种话,你也真怪好意思的。”
“得了,你俩有什么话回头到自个儿宫里再吵。既然今日来了哀家宫里,便再好生嘱咐几句。”太后疲惫地将眸子一闭,打断二人。
闻言,季柕也摆正了坐姿,作俯首之态:“儿臣恭听。”
“前朝的人都是哀家当年清洗过了的,能留在现下的位子上,说明此人可用。哀家知晓你幼时便深谙前朝国破之因,因而对谁人都不曾抱以全然的信赖。但若是任人不用,那便不如不任,省了朝廷还要拨出没能用到实处的银子。哀家说这话,皇上能懂吗?”
简昕本以为这太后只是个喜爱读书的贵妇人,倒没想到是个陪了先帝打下江山的女人。
自儒礼盛行后,女子多因陋习而被囿于家中,与世隔绝。若先帝在位时的治理有了太后的一份功劳,那现下能在前朝各种政务机构中得以见到女官的身影,便也有迹可循了。
简昕颇为赞同太后的话,这类女性一向是她最为欣赏的类型。这边还担心边上的季柕听不明白,好心翻译:“太后的意思是,有什么事可以交给下面大臣,别往外付着工资还自己硬撑,不然贫穷和过劳死迟早有一个会找上你。”
季柕:“……”
“朕听不懂?要你多说?”
第54章
太后静静听着二人处传来的动响, 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哀家倒真得好好说说你们二人。”她嫌弃地皱起眉,视线在对峙的两人间来回转动:“皇上同皇后前些日子的动静闹得哀家都略有耳闻了。你们说说,到底是个什么事儿接连地非要闹这样大, 被人瞧见传出宫去,也不嫌丢人。”
“你们自是夫妻, 堪比同根生, 首先便是要互相包容,就好比先皇同哀家,相互扶持那才能能走得长远。普通百姓尚且如此, 更别说你身为一国之主, 治理前朝需得你的气力, 而后宫也离不得皇后。”
季柕不以为意:“所以朕又没有往后宫里乱塞人, 自然也没有皇后多余的事, 她只需将自己管好朕便万事大吉了。”
闻言, 太后的手掌重重拍了下扶椅的把手, 拇指上套着的琥珀扳指重重磕了上去, 发出清脆一响:“你还好意思说!早些年便让你从世家小姐里找个心仪的, 你偏生要挑三拣四,害得后来被那些个大臣催个不行了, 才终于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