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雪娥在家里,钻进庖屋,一遍一遍地练习着自己学过的各种菜肴。
这种行为不被兄弟姊妹们理解——不过是一位庖厨去世,有什么必要如此沉湎于此事吗?
崔雪娥没法跟其他人解释,因为没经历过这些的人,真的很难感同身受。
她会忍不住去想,如果自己的亲人有一天死了怎么办?她自己死了怎么办?
一生看似那么长,可是从来没人可以预判生命的长短,她一想到这些,就觉得自己的心中空了一块。
颜色漂亮的番茄炒鸡蛋出锅时,她的四姐崔雪妍趴在庖屋的窗前,问道:“阿妹,今天你还是独自用暮食吗?”
崔雪娥双目无神,平静地点了点头。
“阿妹,我可以和你一起……”
崔雪妍的话还没说完,崔雪娥便多拿了一副碗筷给她。
家中规矩多,崔雪娥用膳时并不说话,但崔雪妍总是忍不住夸赞。
明明只是简单的小菜,却叫她说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饱餐过后,崔雪娥问道:“你为何不与耶娘一同用膳?”
崔雪妍歪头:“因为阿妹你太孤单了呀!我不想让你一个人!”
崔雪娥眼神微动,而后真挚地说:“谢谢你,阿姐。”
吏部尚书官高权大,崔正弘这个年纪能坐到这个位置,也少不了与其他世家的互利互惠。
正妻与三房妾室背后,均代表着崔正弘的人脉与势力,而他本人也十分看重世家积累能够得到延续,对子女的管教十分严格。
在这种环境下成长起来,崔雪娥已经习惯了不声不响,她不需要被人注意到,也不想成为瞩目的人。
但是突如其来的关心,让她心中的不安平复了许多。
姐姐的关心就像是难得的雨水,洗涤了她混沌灰暗的心绪。
她还有亲人,有其他好友,既然斯人已逝,更应当珍惜眼前的人。
二十一号,东宫学堂重新开课。
十个小朋友准时到崇文殿早读,尽管氛围还是不太对,但表面看起来,是比之前的状态好了许多的。
谢灵誉并没有急着赶进度,而是正常地带领大家早读,顺便复习了一下之前的课。
短暂的早读结束,小朋友们去典膳内局用朝食。
往常这一段路上,总少不了欢声笑语,如今已经无人有心思说笑了。
几位庖厨把规规矩矩的六道正菜摆好,孩子们一瞧,多多少少有一些姜娘子的影子。
庖厨们也是好心,希望尽自己所能,让孩子们吃得像从前一样开心。
但是很可惜,这是不一样的。
庖厨们的手艺不赖,孩子们从前也吃他们做的菜,并不挑剔,可是模仿姜翘的菜肴,是模仿不出来的。
独一无二、别出心裁,才是姜翘最大的特点,旁人没有姜翘的食谱,怎么可能学得出呢?
澹台勉闻心里憋着事儿,本来好不容易调理好了,现在也跟着其他人一起摆苦瓜脸。
他今日便不再去阿娘那儿了,无法知晓姜翘什么时候回来,只能忐忑着、期待着。
日子平淡了几日,老天也渐渐赏脸了起来。
漫长的炎热总算被一场接一场的小雨冲散,由南至北,两大平原一处也没有落下。
整体上,东南部要比其他地区降水多一些,但这也只是对比出来的,真要是跟风调雨顺时的标准比,那还是比不了。
谢长乐的赈灾路线是从北至西南,而后再到东南,与另一支赈灾队伍交流工作现状,最后回京。
如今他已经走到东南的青雀道,见到了已经展开赈灾工作的梁容葳。
与谢长乐的选择类似,梁容葳在权衡之下,也是在杂米中掺了麦麸,但她并没有把所有卖出去的米都换成麦麸,而是留了一小部分钱,一路收购沿海渔民的鱼。
这样干热的天气下,鱼难以存放,通常要做成鱼干卖到内陆,而梁容葳的赈灾路线,距离东边海岸不算特别远,收来的鱼干可以提供盐分,节省盐巴的同时,又能给百姓补充些许营养。
谢长乐初见梁容葳,便表达了佩服之意。
梁容葳邀请他一同用暮食,席间说道:“谢小公爷如此年轻,还是一腔热血的时候,当真是立一番功绩的好年纪啊!”
谢长乐以茶代酒道:“梁环长经验丰富,子鱼向您学习!”
“环长”是新式官职,与传统科考入仕的进谏岗不同,这个属于管理岗,考试内容更贴近民生,是连接中央政策与百姓之间的桥梁,通常负责诸多琐碎小事,专门为百姓做事,让百姓有任何困难都知道到何处寻求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