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离你敢!”沈氏不可置信瞪大眼睛,怀里紧紧搂着穆芜,尖锐的声音震耳欲聋。
“你与穆舟每月月钱有几两?你头上金簪随便一支都是普通百姓家里半辈子的收入,你们那些小买卖又如何能够让你穿戴得起这些名贵之物?”
听见这番话,沈氏下意识摸向头顶的簪钗,抖着手抓着穆芜的肩膀:“小芜,她说的是真的吗?你和二郎做的都是些什么买卖?”
“莫叔告诉本王,本王离开王府后,府中钱银都交由你来管,明珏常年呆在军营,自然难以顾及家中,更不可能发现账本里流水的异常。
本王重新看过府里账本,收支具没问题,而偏偏这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
寻常人家正常收入支出都有迹可循,偶有赤字亦在情理之中,而莫叔交到我手里那份账本十年来无一赤字,就连旱涝严重、疫病频发的灾年,账本也未出现异常支出,你觉得这可能吗?
大户商贾为了逃避朝廷征税,常用以阴阳账册避人耳目,阳册用来应付官府盘查,阴册则在主人家手里,记录着真正的收支。而府里面的另一份账本却是在穆芜房中找到,明明管账的人是你,为何账本在穆芜房里?”
楚安歌一字一句逼问着沈氏,目光移到穆芜身上,慢条斯理道:“除非真正管账的人不是你而是穆芜,让你百般试探我的人也是她。”
穆芜胸膛剧烈起伏,恨声道:“我就是想比你好,我有什么错!从小到大你处处都压我一头,你不过就是仗着投了个好胎,你是安南王府的嫡长女,你是南渊云罗王。没有这些身份,你根本什么都不是……”
说什么穆老王爷对我们有恩,少恶心人了,不过是施舍给我们一些小恩小惠,就想让我们一辈子都给你们做牛做马。云罗王府被屠,你为什么不死在那里!”
陈历露出愤恨的神色,实在听不下去,瞥见楚安歌没有阻拦之意,上前就要拿穆芜。
军中之人压着怒火自然手底也没个轻重,穆芜疼得发出一声惨叫。
楚安歌忽略掉穆芜怨毒的咒骂,踩着她的影子起身,寒声道:“穆芜,王府从没亏待过你们,本王与你见面的次数亦是屈指可数,这些都不能成为你做下这些恶事的理由。”
门外严阵以待的将士们得令入内把人带走,屋子里又独留楚安歌一人,思及近日诸事,忽觉身心俱疲,思绪杂乱。
“小将军在想什么?”
突兀的声音在屋内响起,氅衣披到自己身上,楚安歌抬眸就见那抹熟悉的白影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屋内,她熟练地伸手抱住了眼前人。
楚安歌道:“在想你是怎么发现宁淮有问题。”
白裴衍哄着她轻声道:“说来话长,今夜你先好好休息,等你睡醒,我再告诉你。”
也不知道怀里的小将军有没有听见他的话,再说话却不见回应,细听她呼吸微沉,似是睡着了。
两个人挨得很近,白裴衍想到自从回到雁回关之后,她基本上没合过眼,便止不住心疼,顺势把人面朝着自己横抱回屋休息。
第65章 螳臂
白裴衍披衣守在床边, 望着楚安歌似陷入梦魇,手紧紧握住她掌心,像是怕一松开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不见。
墨发铺床, 楚安歌蜷缩成一团,午夜梦回时, 刻在灵魂里的记忆就如同如影随形的幽魂,将她困在虚幻无垠海洋里,无处可逃。
故她不敢睡,也不愿睡。她怕入梦见到故人,又怕入梦见不到故人。
恍惚间她梦到了那段再也回不去的时光,经年累月里积攒的思念被模糊的记忆一点点从心底唤醒。
安南王府长廊蜿蜒,木漆崭新, 还保留着二十年前的模样。楚安歌心有所感朝着长廊尽头走去,远远就看见长廊尽头有两道熟悉身影,顿觉眼眶酸涩。
楚安歌在距离他们一步之遥处站定, 似是害怕走近些,这个梦境就散了。
穆临韫身着铠甲,看着楚安歌笑道:“离儿长大了。”
楚安歌眼底泛起一层淡淡的水雾,声音哽咽:“阿爹、阿娘, 我想你们了。”
楚安歌痴痴地看着爹娘,光影模糊了他们的轮廓。
阿爹鬓边的碎发被风吹起,白发混着青丝。阿娘还是这样温婉,与记忆里的模样相比脸上留下些岁月的痕迹。原来在那个世界,爹娘也会变老。
泪水模糊视线,她有满腹心事想要告诉爹娘, 还未来得及开口,白雾四起, 眼前的人渐渐变得迷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