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裴延那个人,仅仅是方才一个照面,简寻就能感觉到那人满身满眼都是算计,他觉得裴延和沈七口中的“谦谦君子”完全搭不上边,更像是那种说话会藏起三分的笑面虎。
简寻有种莫名的预感,说不定太子殿下就是因为这个才和裴延离心。
毕竟聪明人做事瞻前顾后,总是会无意间做出些欺上瞒下的事。
简寻习惯于坦诚,沈七说了他便记在心里,郑重道:“我记下了。”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等到宁修云坐在书房里拿着宾客名单查看,再看到简寻时,对方的表情已经恢复了正常。
宁修云干脆不再提正堂那会儿的尴尬事,以免简寻再联想起什么。
他翻看着名单,随口问道:“明日傍晚便是接风宴,孤虽然不在意
这个,但简卿若是有家眷想带着,”
太子殿下视线淡漠,看着只是随意提起,实则注意力都落在了简寻身上。
站在另一侧的沈七暗中祈祷简寻不会说出些踩到太子殿下雷区的话来。
简寻颔首致谢,正要婉拒,又想起了昨日傅景在他面前说,想参加接风宴,如今太子殿下把机会送到了他面前。
简寻虽然觉得这个机会来得有些奇怪,细细思索却没想明白问题出在那里,遂把脑子里的乱七八糟的念头挥去,想为好友尝试一下。
但他严谨地说:“属下还没能求得心爱之人,如今并无家眷,只是属下有位至交好友,想结交一下国都来的文人雅士。”
宁修云本人就站在他眼前,被简寻一句“心爱之人”戳到了心窝,连后面那句“至交好友”也顾不上了。
他拿着名单的手不易察觉地轻颤了一下,只觉得指尖发麻,好像顷刻间加快的心跳都顺着血流蔓延上来。
宁修云沉默片刻,这才声音略有些干涩地问:“哦?至交好友,是江城哪家的儿郎?”
“傅景。乃是江城郡守傅大人之子。”简寻答道。
他好歹还记着傅景是想暗中观察一下太子殿下,没把傅景的本来目标说出口,否则傅景一入场估计就会成为太子殿下的重点关注对象。
可简寻不知道的是,仅仅凭他一句“至交好友”,傅景就已经有资格得到这份殊荣。
宁修云轻笑一声:“看来你和他心有灵犀。”
他把手中的名单一翻,只见末尾赫然写了“傅景”两个字。
这名单的字迹对简寻来说十分眼熟,大概是傅如深亲笔写的,然后最末的那两个墨迹与前边的一致,但更眼熟些。
虽然字迹几乎如一,简寻却能一眼分辨出,那两个字分明就是傅景自己写的!
别人不熟悉傅家父子的字迹,但简寻却十分了解,他幼时也受过傅如深的教导,只不过他后来放弃读书转而学武,这才断了很久的联系。
简寻目光凝滞了须臾,再略一抬眼,对上了太子铁面之下似笑非笑的眼神。
一瞬间简寻便明白太子为何直言“他”,而非“傅如深”或者是“傅大人”,怕不是看到这个看似天衣无缝的作假时便以发现了端倪。
傅景真是,胆大包天,连这种会交给太子过目的名单都敢作假,若是被发现,恐怕不仅自己遭殃,还会连累了傅大人。
简寻心觉奇怪,往日里傅景做事最为小心,怎么好似从太子的车队进了江城开始,这人行事便开始全无章法,好像火烧眉毛一样着急。
他面色一沉,单膝跪地,郑重道:“傅景只是上进之心太过热切,还望殿下谅解。”
宁修云目光沉沉,看着名册上傅景的名字,不知道这人到底和简寻的交情到了哪个地步,能让简寻第一次如此真心实意地向他这个天家皇室跪拜,还说了讨饶的话。
傅景……虽是傅如深的儿子,但这所作所为可半点没遗传到傅如深的小心谨慎,只一个照面就在宁修云这里暴露了。
原以为是个能挖出来代替裴延的好苗子,但如今看来似乎还需要斟酌几分。
宁修云想到这里,一挥袖口,说:“罢了,你起来吧。孤今日就当做没看见这份名单,就算是给简卿直言不讳的奖励。”
他把手里的名单递给沈七,道:“拿给傅如深,就说孤看过了,没有问题。”
简寻闻言一愣,没想到太子会直接将这件事轻飘飘地揭了过去,他起身再行一礼,道:“多谢殿下网开一面。”
宁修云应了一声,一只手撑在颊侧,说:“无碍,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在江城的旧事,说些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