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擦肩而过时,宁修云轻声问:“今上种种作为,估计少不了裴相出谋划策吧?”
梁番的故事里总是缺少逻辑,比如嘉兴帝如何盛怒之下留下良妃母子,如何南巡只江城受玄青观观主点拨,如何让国师遮掩太子血脉。这其中必然有另一个人在暗处推波助澜。
裴延的脚步停住,他转身,向宁修云又行一礼,语气难得有些郑重:“他如何做,为何做,我不知道,但殿下,逢君只会做对殿下有利的事。”
“但愿如此。”宁修云轻声说,不知道有没有相信。
两人在院中分别。
沈七是在几人走后才到院中的,“殿下,有什么吩咐?”
宁修云沉吟一声,“孤记得,敬宣侯夜里清醒的时候更多?”
沈七:“的确如此。”
“你去安排,孤要上门拜访。”宁修云起身,准备回屋换一件衣服。
沈七便立刻着人背马,在月色中悄悄赶到了敬宣侯府。
宁修云这次来的很巧,敬宣侯难得清醒,独自一人在院中看一份誊写下来的奏折,是裴延写的那份,关于惩办江城世家的。
“侯爷好兴致。”宁修云走近,一眼便看到宣纸上有力的字迹,看着实在不像一个一身病体的人写的。
敬宣侯有些惊讶地起身相迎,“殿下怎么在这个时候来了,微臣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宁修云摆了摆手,“是孤来得突然,孤有些事想听听侯爷的看法。”
敬宣侯抿唇道:“微臣也有一事,想问殿下。”
宁修云一挑眉,充分发挥了自己尊重长辈的好品德:“那侯爷先问。”
敬宣侯一愣,没想到太子会和他谦让,组织了一下语言,他问:“殿下究竟是如何看待简寻的?太子殿下您天横贵胄,寻儿一无功名二无爵位,除了那一身武艺就只是个在平凡不过的普通百姓,殿下究竟为何如此看重简寻?简寻或许可以成为您手中的一把刀,但若是其他……”
敬宣侯就差明说不希望太子和简寻谈感情了。
他从简寻的反应便知道,太子必然是在简寻面前做过试探的,而且很明显,简寻甚至对自己心中所爱产生了动摇。
等敬宣侯一朝故去,简寻连个侯府的出身都没了,怎么能玩得过手段如此高明、身份如此贵重的当朝太子。
敬宣侯愁得头发都掉了一堆,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便只能和太子开诚布公地谈谈。
然而宁修云闻言却轻笑一声,安抚道:“侯爷大可放心,但凡是简寻不愿意做的事,孤都不会勉强。”
敬宣侯磨了磨后槽牙,不敢放心,因为他知道太子有的是手段让简寻为他倾倒,让简寻心甘情愿。
就和那个醉风楼出身的清倌一样,简寻这种没有过情感经历的人,根本扛不住撩拨,但凡有一点心动,都会被抓住可乘之机,那一点点心动就会像被撕扯开的口子,越扯越大,直到简寻无法反抗。
“……多谢殿下。”敬宣侯不太情愿地道了谢。
宁修云见他的话说完,便复又开口道:“那么侯爷觉得,简寻未来会如何?或者说,侯爷希望简寻未来走到哪一步呢?”
敬宣侯沉思片刻,斟酌道:“微臣以为,简寻可为一方守将。”
敬宣侯虽然不清楚太子为何有此一问,但他十分了解简寻,清楚简寻的目标在哪里,也知道简寻的极限如何。
宁修云笑着抚掌道:“但孤以为,简寻天资出众,又有孤在身侧,可为将,可为相,自然也可……为君。”
这世间大多数人穷尽一生都在追求金钱、地位、权势、名誉,但只要到达最顶点,所有的一切便都能握在手中。
宁修云要送简寻一份最好的礼物,为这场跨越生死的相遇,留下一个完美结局。
一身白衣的青年站在月光下,光风霁月,仿佛随时会羽化登仙,让人恍惚中便会相信他所说的话,他向敬宣侯摊开手掌,好像无声的邀请。
“罪己诏公之于众,侯爷大概也能猜到今上会如何震怒,孤想跳出困局,做一个新的选择。”
“若简寻有此境遇,侯爷可会阻拦?”
敬宣侯瞳孔骤缩。
疯了。真是疯了。这位殿下,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第66章
敬宣侯府的一夜密谈除了两位当事人之外无人知晓,就连随行伺候的沈七也只是知道两人不欢而散,敬宣侯对太子殿下冷脸,偏偏太子殿下说不追究,沈七一腔护主的热情无处发泄。
宁修云知道自己的言行在敬宣侯看来和疯子无异,但他没想到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敬宣侯这位简寻的监护人也会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