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启律规定,有异族血统的皇子不可继位,可嘉兴帝只有这么一个亲生儿子,怎么可能会将自己的帝位拱手于他人,他让国师给太子批命,说太子若以真实容颜示人会影响国运。
另一点梁番没有明说,但在场的人除了简寻都心知肚明,仅用铁面遮脸不保险,嘉兴帝又令能工巧匠打造人/皮面具,自此原身以假脸示人。
说到这里梁番甚至挤出几滴鳄鱼泪,“陛下在先皇后身死时失声痛哭,后又善待殿下,许殿下太子之位,陛下真的是将先皇后和殿下放在了心尖上。”
梁番说这话明显是在拍马屁,但他在叙述时再怎么美化嘉兴帝的行为,都改变不了这个老男人强/暴逼迫十八岁的先皇后生孩子的恶心行径,简直让人作呕。
嘉兴帝将先皇后和太子放在心尖上?怕不是失望自己失去了一个生育机器,而自己死后终于有血脉相连的人继承他的帝位。
宁修云嫌恶地皱眉,胃里不停翻涌,差点吐出来。
他寒声问:“那醉风楼又是怎么回事?醉风楼里那位‘云公子’又是怎么回事?”
梁番猛然摇头:“殿下,醉风楼是江家老侯爷最后一次为陛下出谋划策打造出来的聚宝盆,至于‘云公子’,奴才也只是知道这人和先皇后长得很像,至少有七分相像,他是某个青楼里买来的,母亲原是青楼花魁,花魁为了生他难产死了,青楼便把他卖给了醉风楼。”
“奴才不负责醉风楼的具体经营,也是后来他小有名气才见过他,知道他和先皇后或许有些渊源。”
宁修云站起身,走到梁番面前,把简寻那柄长刀拔出,横在梁番颈侧,那吹毛断发的兵刃甫一接触到皮肉立刻见了血。
“先皇后真的死了?尸骨在哪?葬于皇陵?”
宁修云连声质问,不仅问懵了梁番,也让院子里的其余三人目露震惊和怀疑。
三人的想法达到了惊人的一致,太子殿下莫非是认为,那云公子也是先皇后所出!?
“这这这……奴才真的不知道啊,先皇后本就没上过宗室玉蝶,陛下回到国都后也未纳妃,奴才也是与国都同僚传信才知道先皇后过世,殿下饶命——”梁番尖着嗓子连连求饶。
宁修云盯着梁番扭曲的、涕泗横流的脸,确认这人没有说谎。
他送了手里的刀,扔给边上的简寻,然后看着一脸劫后余生的梁番道:“孤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梁番脸上闪过狂喜,当即跪拜几次,“但凭殿下差遣!”
宁修云一甩衣袖,轻笑一声,那笑意不及眼底,甚至让人忍不住胆寒,“孤要你带着一封奏折,回京复命。”
梁番连连点头,但半响没听到下文,他忍不住抬头问:“殿下,醉风楼今年的银钱还未送回国都。”
这话一出,旁边的沈三嗤笑一声,裴延也略有些玩味地抛了抛手里的黑子,简寻略微皱眉表情愠怒。
东西都到了太子手中,哪还有交出去的道理。
宁修云说:“什么银钱?孤不知道,梁公公也不该知道。”
梁番浑身一抖,“是。”
宁修云满意一笑,“你便告诉今上,先皇后的户籍已见过,醉风楼这种腌臜的地方,孤帮他推了,以免对圣上声誉有损。”
边上的裴延摸了摸下巴,心说声誉这东西估计就快被那封罪己诏折腾没了,也不知道今上见到之后是个什么反应。
梁番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太子这话分明就是告诉他,要么现在死,要么苟活到国都再死。
他遍体生寒,瞥了一眼简寻手中的那把长刀,又很快挪开眼。
若是二十年前他恐怕
还有勇气为了嘉兴帝尽忠而死,但在江城快活了这么多年,他心里那点忠心早就磨没了。
梁番怕的厉害,竟然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宁修云“啧”了一声,转头看向沈三:“把他带下去好好看管,明日派一小队御林军押送他回国都。再叫沈七过来。”
沈三一拱手:“得令。”
他走上前,像简寻来时那样把梁番拖走了。
宁修云坐回石桌边,却没有再看棋盘,转而说:“天色不早了,都回去歇吧。”
简寻一直听话,行过礼便走了,只不过表情还有些恍惚,不知道是不是在震惊今日听到的皇室秘辛。
裴延却坐着没起身,恋恋不舍地看向棋盘,“殿下,真的不下完这局吗?”
“不下了。”宁修云很无情。
裴延哀叹一声,知道自己从来不是会让如今的太子主动迁就的那一个,他起身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