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太子殿下请安,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梁番颤抖着一磕头。
他穿着一身灰色长袍,料子做工绣样都是一等一的好,比宫里那些值守得太监过得滋润太多,看起来甚至都不像一个宦官,更不像是曾经做过许多年奴才的样子。
江城这么多年,把这个趴在阴暗处吸百姓
血的蛀虫养得膘肥体壮,甚至能让人尊称他一句“老爷”。
梁番近乎五体投地,噤若寒蝉。
那拿着长刀而来的青年武功太高,他的护卫没来得及掩护他逃走便已经尽数被杀,后他又眼睁睁看着青年叫来人,把他的住所抄了底,看着东西一箱箱抬走,他心都要滴血了。
那可都是别人孝敬他的奇珍异宝,还有从醉风楼昧下来的银钱,现在,都是太子的了。
梁番一度以为这是群土匪,见到那石桌边的白衣青年才知道是太子派人做的。
宁修云瞥他一眼,淡漠道:“梁公公眼力不错,还能认出孤来。”
梁番一个激灵,没想到太子竟直接点明了他的身份,他颤声道:“殿下和陛下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即便离京二十载,老奴还是认得出来的。”
宁修云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原来如此,嘉兴帝在做假脸的时候还考虑过这层因素,还真是用心良苦。
“原来如此。你既然是今上身边的老人了,就把二十多年前今上南巡的所有事情,一字不落地说来。”
“这,殿下……今上有令,即便是皇室中人,江城的事情也不能外传。”梁番犹豫着说。
“是吗?”宁修云抬眸看了一眼简寻。
简寻手一抬,长刀出鞘,挥刀插入地面,雪亮的刀锋距离把梁番的脑袋劈成两半只有一寸之遥。
梁番唰的冷汗都下来了。
宁修云笑容温和地看向梁番,“你自己选。”他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梁番咽了口唾沫,“奴才……说。”
梁番挑着和太子有关的重点,从嘉兴帝南巡的第一日开始,直至回到国都的旧事一一道来,宁修云也知道了原身的身份以及醉风楼的真正由来。
当年嘉兴帝在江家老侯爷暗中帮助之下,杀了自己七个弟弟,包括一母同胞的太子宁鸿朝,先帝其他诸子年幼,弥留之际只能将皇位传给这个资质平平的大皇子。
嘉兴帝初登基时,民间便有流言说他残害手足,孽力会回馈到自身的子嗣上,若不诚心忏悔,必然断子绝孙。
嘉兴帝原本是不相信这个流言的,但他三十六岁登基,原本便有一个儿子早夭,登基时公主倒有七八个,皇子却只有一个独苗苗,流言传开的第二个月,十七岁的二皇子因为一场小小的风寒病逝,此后有七个嫔妃产子,公主平安降生,三个皇子全部早夭,一个也没活下来。
嘉兴帝终于慌了,直到三皇子的生母良妃有孕,嘉兴帝发现良妃与一大臣私通,孩子是个孽种。
嘉兴帝怒极,但他对流言心生恐惧,越恐惧就越想验证流言到底是真是假。
于是三皇子在嘉兴帝的默许下得以降生,同年另一位嫔妃诞下四皇子,四皇子胎中不足不出一月便夭折,三皇子却身强体健,半点看不出夭折的征兆。
嘉兴帝信了。
他本就沉迷道法,见到如此玄异之事,容不得他不信。
为了对外破除流言,他甚至让三皇子和其母良妃一直苟活。
之后嘉兴帝开始夜夜梦魇,梦见他杀死的弟弟们从地狱爬上来向他追魂索命,将他的儿子全部带走,要他断子绝孙。
嘉兴帝无法,便从民间请回了如今的国师,国师为他指点迷津,说破局之法在南方,嘉兴帝便下旨南巡。
直到来到江城,偶入玄青观,玄青观观主给嘉兴帝指路,说他会遇见一个美艳女子,那女子会让他喜得麒麟子。即便不知姓名,不知样貌,嘉兴帝也会一眼认出她来。
这便是宁修云看到南巡记档上关于玄青观的那一段的由来。
后来嘉兴帝在江城一个偏远村庄上见到了先皇后尉迟瑜。
尉迟瑜是自北境一路逃到江城的胡姬,那个时间北境动乱,出逃的人不在少数,但跨越一整个大启跑到江城来的还真没几个,尉迟瑜是胡人和中原人的混血,大概是有远亲在大启,可惜似乎没有找到。
这两人之间没有爱情,没有相逢后的故事,嘉兴帝强/暴了先皇后,令先皇后怀孕,囚于南巡车队中,直到班师回朝,先皇后诞下一子,难产去世。
宁远自出生起便很健康,嘉兴帝被欢喜冲昏了头,一直到宁远五岁时,嘉兴帝才发现宁远的长相有几分胡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