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也是!”
座椅被他几乎掰到后面去,严骋想告诉他这样很危险,要他坐好。
可是从镜中的倒影看见,李山抓着椅子的两只手变得青紫,可见用了极大的力道。他就知道李山是多么紧张,根本不敢开口再教育对方。
他做了错的事,严骋想。
所以他要再对李山好一些。
“严骋、严骋啊……”
等红灯的时候李山开始莫名其妙地叫他的名字,严骋柔声问:“怎么了?”
“你看看我。”李山拽了拽严骋的手臂,要他回头,“你看我是不是脏兮兮,妈妈会嫌弃的,唔……怎么办呀?”
严骋勉强挤出笑容。
“不会的。”他违心宽慰,“哪有当妈妈的会嫌弃自己的儿子呢?她现在想见你想的不得了。”
“那我们快走吧!”小笨狗重拾信心,尾巴晃出了残影,“绿灯了!快走!”
严骋转回去,脸色瞬间阴沉。
贺家的根基并不在本地,贺缜的姐姐更是深居简出,圈子里的人甚至鲜少有人知道她的存在。
更别提这桩发生在二十年前的绑架案。
严骋从前听都没有听过。
贺缜给他的地址在市内最为繁华的地段,安保完善的洋房小区。甚至贺缜亲自给保安拨了电话他才能行驶进入。
李山已经坐回了后面,度过了初始喋喋不休的焦躁状态,他已经好久不开口说话了。
只是安静地坐着,捏着安全带的手愈抓愈紧。
“妈妈住在这里么?”李山有点疑惑,“我记得,家里是很普通的居民楼呢。”
严骋心里打了个突,他开始了用谎言弥补谎言的无尽之旅。
“这么多年,也是会搬家的吧。”
“对哦。”李山迅速被说服了,他甚至眯着眼睛自嘲地笑了下,“难怪我这么多年总是找不到家呢。”
“严骋,你是怎么找到妈妈的呀?”他天真地问着。
严骋心虚,却不敢有丝毫地表现。
他慢条斯理,不断填补着自己的谎言。
“有一位朋友说他家人走失了孩子——听起经历和年岁与你很像,所以就试了试,没想到——”
他话还没说完,后座的李山忽然拆了安全带猛地扑过来,搂着严骋的脖子对着脸狠狠亲了口。
“谢谢严骋!”
“遇到你之后一切都变好啦!严骋是我的大福星!”
他越是这样赤诚热烈,严骋便越是愧疚。
可他也会更加不择手段地将人留在自己身边,哪怕是用绳索牢牢地把人捆住。
车子缓缓向内驶入,李山迫不及待地摇下车窗,整颗头都伸出去迫切地张望着。
他想要最快——最快地见到爸爸妈妈。
路上偶有车辆行人或急或缓地走过,却没有一个是他所期待的人。
终于,在肉眼可辨的尽头出现几个模糊的人影,他们并肩站在那,一瞧就知在等什么人。
像是冥冥中有所感应,李山倏然从窗口缩回头,又变得磕磕巴巴。
他指着前面:“妈妈……妈妈!”
“对。”严骋僵硬地笑着,“是妈妈。”
至此为止,他尚不知道这出戏能否如愿完成。如果贺缜的姐姐认出李山不是自己的儿子怎么办?如果李山想起了儿时的记忆又该怎么办?
可箭已在弦。
严骋素来自负傲慢。
他决定去做的事,从不会半路折返。
车子缓缓在三人面前停下,世界仿佛定格了瞬间。
面前是贺缜和一对男女,男人蓄着长发在脑后扎起,带着眼睛是一副斯文雅致的模样,他扶着已经泪眼模糊的女人梳着精致的盘发,哭得直不起身。
几个人拉扯着,女人直接扑到了车前。
严骋开门下车,回首一望,李山却像被吓住似的坐在车上一动不动。
严骋也迟疑地看着他,轻声问:“怎么了?”
李山潜意识觉得不对劲:“是妈妈?是爸爸?”
记忆中那扇紧闭的门里炫白的光令他看不清面庞,但似乎,并不是眼前模样。
“暮溪!”在李山迟疑退缩的时刻,贺柔却已冲到了车前,她望着车窗里有些发愣的男人,失控地拍门叫着,“暮溪!”
那是他儿子的姓名。
李山看着面前慌乱发狂的女人,悚然向后退了退。
贺缜和暮云笙连忙将失态的贺柔架开,暮云笙镜片后的双眼也泛着红,但他努力地将妻子搂在自己怀中,不停地拍打安抚。
“阿柔,小心一点,这样要吓到小溪了哦……”
贺柔疯狂地挣扎了片刻,失控的情绪终于平稳了些。她埋首在暮云笙的怀里痛哭,弄散了盘好的精致发髻。
严骋也绕过去打开车门。
李山却一改方才的急迫,有些胆怯地躲在他身后。